虽然早已经立秋,可我只是在今天才真正体会到秋天的感觉。
天蓝蓝,云飘飘,一早一晚,北风吹过裸露的皮肤,凉爽中略带寒意。
中午我坐在厅里吃水果,儿子从外面开门进来,不经意地说:“妈,你没发现咱家现在有股子姥姥家的味道。”
“哦?姥姥家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没啥,就是闻起来挺熟悉的。”
儿子在姥姥家出生,上幼儿园之前一直在姥姥家长大,直到我们搬进了自己的房子。可后来周末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经常呆在姥姥家。
都说小孩子跟着谁长大,就对谁有感情。这话一点不假。在儿子的心中,谁也替代不了他胖姥姥的位置。一句自然流露的话,看得出就连姥姥的家,姥姥家的味道,虽然已经离开这么久,可还是让儿子深深眷恋着。
爸爸离开我们已经五年。爸爸去世后,为了让妈彻底换个环境,换个心情,我们没有再让妈再去老房子居住。
虽然妈在孩子们的家里住得舒心,但我们知道她心里还时常是惦记着她自己的老屋。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在谁也难免。
她时常会跟我们唠叨起她家的哪根草棍,哪绺布条,哪一球毛线,担心是不是被虫子蚕食了,钻孔了。
我们总是答应着她:“明天帮你去查查,再买些樟脑放上。”
其实,为了让妈住得舒心,有一种在自己家里的感觉,她的许多老物件都陆续搬到我家来了。
有时候我甚至想,要是我有足够的钱该有多好,不需要太多,只要能够在我楼上楼下再买幢房子,那样我就可以把妈家所有的东西都搬过来,哪怕是一根线丝,一个螺丝钉,一个小板凳。
那些静置在老屋的东西,不仅仅承载着妈妈的记忆,也承载着我和儿子各属于自己的一段难忘记忆。偶尔莫名地想起来,人去楼空,那些堆满灰尘的家具被孤独的搁置,心里不免纠结,平添几分忧伤。
如果退回十年,我一定会说,那些破烂值不了几个钱,极力主张全部扔掉。
可现在,这样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年龄越大,心越柔软,年龄越大,越发恋旧。想到那些陪伴我们无数个白日和夜晚的熟稔的房屋、墙壁和室内的一切物件,犹如黑白幻灯片般静静闪过脑海,仿佛它们早已成为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怎忍割舍。
昨天,老公又把妈近日念叨的几样东西从老屋取过来:阳台上一个晒粮食的圆簸箕,两个毛椅垫,一个特大号的洗菜盆,还有她的一个小衣箱。
每次取回几样东西,妈都特高兴,立马要倒饬一会儿。
晚饭后,妈兴致勃勃地打开她的小箱子,饶有兴趣地摆弄比划她以前的些衣物,其实都是些不常用的。儿子在一旁侧躺着,亲昵地盯着姥姥翻腾,一老一小还时不时欢声笑语地唠上几句。
今早我让妈买两斤本地黄豆,准备早晨用来磨豆浆。
午餐桌上,妈告诉我:“买来的黄豆我晾晒在阳台上了,我感觉今天买的黄豆不十分干,不是晒的嘎嘣嘣的那种。”
“哦,不用晒,反正磨豆浆前我还要把黄豆泡软。”没等她说完,我截过她的话茬。
老公在一旁笑咪咪地提示我:“不是黄豆不干,而是现在家里有晾晒的家巴西(工具)了!”
大家一齐哈哈大笑。
“还是你比较了解咱妈!”恍然大悟的我笑眯眯地夸赞老公。
“那是,咱妈总是能物尽其用,哪像你!”
“看看你们俩口子,一唱一和,讽刺我!”妈也禁不住朗声大笑。
午饭后在阳台上,我看到妈把黄豆摊在刚从老屋拿来的簸箕上,那一颗颗籽粒饱满的黄豆分明闪着幽光,我敢保证,不晾晒绝对长不了毛。
哦,还有那两个一直任劳任怨供职于我们家的紫红色毛椅垫,也在晒太阳。
其实我自己家的沙发都有配套的垫子,连餐椅我都按自己的审美搭配的的雪白工艺垫子。
不过我深信,老妈会把这些拿回来东西迅速派上用武之地。
也许人老了,寂寞了,就是有一种情感上的需要,需要触目可及的都是自己熟悉的人,爱的人,需要触手可及的都是他熟悉的老物件,需要一个人把旧日的东西搬过来倒过去,一遍遍翻阅整理,心里才会踏实和慰藉。
就像多年以前,姥姥总是喜欢把旧衣服拆来剪去。从这边剪块布头,再贴到另一个袖口或裤脚。其实那时候家里的日子已经不再需要象过去那样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可老人没事的时候,还是喜欢把我们穿剩下的秋衣秋裤,剪过来,补过去,对边角,似乎这举动让她特有成就感。我至今还记得姥姥做这些针线活时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时那满足的神态。
儿子今天随口说的这句话,的确是让我心有所动。家里已经有姥姥家的味道了,我权且把这话当作一句肯定和表扬自己的话。
儿子都有这种感觉,希望妈妈的感觉也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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