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油裹饼子》
(2025-09-27 18:09:17)| 标签: 情感文化 | 分类: 赵贵辰散文 | 
香油裹饼子
——《小村记》之二十四
 
赵贵辰
 
我不知道看到这篇文章的读者知道不知道什么是“香油裹饼子”。
更不知道你吃没吃过我所说的这种“香油裹饼子”。
反正现在我感到吃着什么也不香了,我就经常想起儿时在农村的家里最好吃的香油裹饼子。
那是一种叫做“大马牙”的玉米品种磨成糁子后蒸成的饼子。那个时候除了过年,在平时是吃不到馒头的。一般每个家庭最好的食物就是蒸饼子。
是的,玉米面饼子。间或吃红薯干磨成粉后蒸成的黑窝窝头。
放了学回到家,或是星期天疯跑一晌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扒拉饼子浅子,随便拿到一个玉米面饼子,用手掰成两块。再找到香油瓶子,往掰开的玉米饼子上蘸一两点香油。是用一根筷子伸进油瓶里再取出来后蘸上一两滴香油的。不能直接用瓶口倒香油,那样是会控制不住手势,过多地倒出了一片香油。我母亲说,那样就把香油糟蹋了。其实香油裹饼子,只需一两滴香油即可。
饼子上有了香油,再搁放上一小撮白盐。把掰开的两块饼子合在一起上下左右搓动,就可以放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咬着吃了。
有时,家里没有了香油,可以在掰开的饼子里只放一点盐,也是蛮好吃的。
最好吃的,是饼子裹腥油。腥油嘛,就是猪油熬制的白花花的油,装在家里的一个小罐子里。但是腥油是很少的,炒白菜用腥油,有了亲戚来,才舍得用腥油招待人家,比如用腥油搅馅儿蒸包子,用腥油炸麻糖等。平时是舍不得吃的,放学后偷偷用腥油裹一个饼子,那是很奢侈的最好的吃头。
其实不必用腥油裹饼子,体谅家里的生活,只用香油裹一个饼子就是最好吃的了。
尤其是故意让母亲给裹一个香油饼子,既让她释放了她愿意释放的母爱,又让我得到了我愿意得到的亲情。
当母亲给我裹香油饼子的时候,如果有村里的玩伴在一旁,他就会出门笑话我,说我这么大了,就连一个香油饼子都不会裹。比如村里的董小黑,至今见到我就回忆起童年,说我“那时还让娘给裹一个香油饼子,自己都不会裹”。这句话往往让一群人哄堂大笑。其实,让母亲给裹一个香油饼子,包含着很多心理学,与其说让娘裹一个香油饼子,不如说让娘享受一下她对儿子的溺爱。很多时候不是我“让她”怎么样,而是母亲“主动”怎么样。
我家从来不缺少香油,因为南白滩村我的一个舅舅就是做香油生意的。他自己做香油,自己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卖香油。隔不了几天,他就来我村卖一趟香油,手里敲着一个铜板“当当”。卖香油的同时,顺便就走进我家,不由分说,灌给我家一瓶子香油。我母亲说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这样你还能挣钱吗?舅舅说,别管它挣钱不挣钱,只要我做香油,就有姐姐你家吃的。
这位卖香油的舅舅名字叫嘎拉,自然这是他的小名。但他的学名我是至今也不知道的。
即便不缺少香油,母亲平时也舍不得吃香油。她把香油都积攒下来,就是为了给她的孩子们裹香油饼子吃。家里六七个孩子,每人每天裹上一个香油饼子就是多少?何况,不仅仅是每人每天裹一个香油饼子。早晨,上午,下午,晚上,每人每天裹上一个香油饼子又是多少呢?
母爱是多么伟大,不用说别的,只说这一项香油裹饼子,就足够了。
当然,现在我们已不缺少了香油吃。但我时常想起童年的香油裹饼子,那个时候的香油也好吃,饼子也好吃。现在什么也不缺了,但感觉什么也不好吃了。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道理和滋味儿。
 
2025年8月6日上午
《晋州文学》2025年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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