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红楼》(精读本)135
风之子原创
曾为蒋玉菡作一文,不满,重作。
玉菡身世可怜,自幼即为优伶。玉菡之童年,便是贾府之十二官。这是雪芹之独特写法。十二个活泼可爱的小戏子,能活下来的几何?龄官、菂官死了,不死的或入了寺庵,或遣散回家,多半也是死路一条。这种残酷的淘汰法,玉菡能长大成人,能成角儿,实在是侥幸。
可是这侥幸之中,却又有大不幸。这大不幸,是玉菡心底永远的痛,不足为外人道也。第三十三回忠顺亲王府长史,是这样说的:
“王爷亦云:‘若是别的戏子呢,一百个也罢了;只是这琪官随机应答,谨慎老诚,甚合我老人家的心,竟断断少不得此人。’故此求老大人转谕令郎,请将琪官放回,一则可慰王爷谆谆奉恳,二则下官辈也可免操劳求觅之苦。”
如此一来,玉菡的身份明了。什么随机应答,谨慎老成,托辞尔,甚合王爷之心才是真的。一个风流妩媚的名伶,如何便使得堂堂的千岁爷片刻儿离开不得?
原来玉菡可以自幼买进王府,长大成人,即是忠顺亲王的娈童和男宠。
难怪玉菡初见宝玉,表情达意的方式是那么的暧昧。
宝玉赠送玉佩,玉菡却将汗巾子解下来赠予,不是亲密之人亲密之情,如何能够?于是近朱者赤,宝玉也解下了腰间的汗巾子。
玉菡于宝玉的缠绵,却牵出一段微妙的姻缘。
名伶兼男宠,此之谓风尘。
玉菡熬过屈辱的性经历长大,却向往真挚美好的感情。和宝玉北静郡王冯紫英柳湘莲这一班朋友的交往,使玉菡明白,人世间还有自由而美好的感情。于是,才抛去荣华富贵,悄悄逃离王府,去追求自由的灵魂。这是玉菡由非人走向人的大关键。
难怪,即使宝玉为忠顺亲王府长史诈出玉菡居所,即使宝玉惨遭毒打,也依然挂念玉菡的安危,并说:
“我便是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
当然,玉菡的事迹,如果仅仅如此,也算不得侠。
玉菡之侠,不是湘莲一般的侠义,也不是倪二一般的豪气,贾芸一般的风流,而是在于一个情字。
他和袭人的婚姻,那条他赠予宝玉的汗巾子在袭人身上,袭人的汗巾子又在玉菡身上。宝玉和玉菡的友情,牵出的却是玉菡和袭人的婚姻。
从此袭人知道,这是宝玉的挚友。从此玉菡也该知道,这是宝玉的女人。袭人能接受玉菡,算不得什么。一个曾委身于宝玉的女人,一个贾府逐出的丫鬟,还能奢求什么?只能相信命罢了。难得的是玉菡,因了他早年那段屈辱的经历,因了对宝玉的了解,居然感同身受将心比心,能够如此悲悯和宽容,接受袭人,那是比柳湘莲不知道高了多少倍的格局和胸怀。这便是玉菡的侠,情侠。
即为夫妻,便相濡与沫,即便隐姓埋名困顿奔波,也心甘情愿,玉菡和袭人,也算的是患难见真情的夫妻。
待到贾府被抄,宝玉下狱,玉菡又支持袭人通过茜雪去狱神庙安慰探望宝玉。这是有第二十回畸笏叟批语为证的:
【庚辰眉批:茜雪至“狱神庙”方呈正文。袭人正文标目曰“花袭人有始有终”,余只见有一次誊清时,与“狱神庙慰宝玉”等五六稿,被借阅者迷失,叹叹!丁亥夏。畸笏叟。】
这不仅是袭人的情意,也是玉菡之情怀。
待到宝玉出狱,那时候搞垮了贾府的忠顺亲王早已经无暇顾及逃亡的玉菡,于是,隐姓埋名的玉菡和袭人又竭尽所能,帮助困顿不堪的宝玉宝钗夫妇。第二十八回开篇批语:
【庚辰:茜香罗、红麝串写于一回,盖琪官虽系优人,后回与袭人供奉玉兄宝卿得同终始者,非泛泛之文也。】
这便是有始有终的花袭人,能够如此对待宝玉宝钗,也算是情深意重了。这便是博大悲悯的蒋玉菡,那个时代的男子,能够接纳袭人这样经历的女子,能够和袭人一起帮助宝玉,也算得是奇男子了。蒋玉菡这样的大格局,皆源于他早年那段不堪的经历,以及对自由而美好的情感的追求。
玉菡为风尘情侠,不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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