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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儿窃镯与良儿偷玉

(2017-01-20 07:54:34)
标签:

红楼梦

风之子

分类: 《风语红楼》(精读本)

 

           《风语红楼》(精编版)69

              风之子原创

 

    第五十二回,平儿虾须镯被窃一案,引出个坠儿窃镯。原来,平儿烤鹿肉吃褪去的一对虾须镯,竟然是宝玉房里的小丫鬟坠儿趁乱偷了一支。

     坠儿窃镯这件事情,是明明白白写了的,前后交代得很清楚。但是,这件事情,又牵扯出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良儿偷玉。所谓:

     平儿道:“那日洗手时不见了,二奶奶就不许吵嚷,出了园子,即刻就传给园里各处的妈妈们小心查访。我们只疑惑邢姑娘的丫头,本来又穷,只怕小孩子家没见过,拿了起来也是有的。再不料定是你们这里的。幸而二奶奶没有在屋里,你们这里的宋妈妈去了,拿着这支镯子,说是小丫头子坠儿偷起来的,被他看见,来回二奶奶的。我赶着忙接了镯子,想了一想:宝玉是偏在你们身上留心用意、争胜要强的,那一年有一个良儿偷玉,刚冷了一二年间,还有人提起来趁愿,这会子又跑出一个偷金子的来了。而且更偷到街坊家去了。偏是他这样,偏是他的人打嘴。所以我倒忙叮咛宋妈,千万别告诉宝玉,只当没有这事,别和一个人提起。第二件,老太太、太太听了也生气。三则袭人和你们也不好看。所以我回二奶奶,只说:‘我往大奶奶那里去的,谁知镯子褪了口,丢在草根底下,雪深了没看见。今儿雪化尽了,黄澄澄的映着日头,还在那里呢,我就拣了起来。’二奶奶也就信了,所以我来告诉你们。你们以后防着他些,别使唤他到别处去。等袭人回来,你们商议着,变个法子打发出去就完了。”

       这就是双峰对峙之法,有一个坠儿窃,就有一个良儿偷玉。但奇怪的是,坠儿窃镯是实写,良儿偷玉却是虚拟。如果平儿不说,我们那里知道还发生过良儿偷玉这件事情呢?

       而且,更绝的是,良儿偷玉这件事情,虽然在此时由平儿提起,答案却在第八回,而且不是由小说给出的,是由脂批给出的。所谓:

       袭人伸手从他项上摘下那通灵玉来,用自己的手帕包好,塞在褥下,次日带时便冰不着脖子。那宝玉就枕便睡着了。彼时李嬷嬷等已进来了,听见醉了,不敢前来再加触犯,只悄悄的打听睡了,方放心散去。【甲戌侧批:交代清楚。“塞玉”一段,又为“误窃”一回伏线。晴雯茜雪二婢又为后文先作一引。甲戌眉批:偷度金针
法,最巧。】

       这一段文字尤其是批语,揭开了良儿偷玉的真相。

       首先,定调了,是“误窃“,不是有心要偷的,是无意之举。

       其次,那么,怎么是无意之举呢?

       我以为问题就出在通灵宝玉在宝玉睡后是要解下来,用手帕包好塞在床褥下面。良儿应该也是宝玉房里的小丫鬟,也许是给宝玉换床褥,也不知道宝玉那天起床没有及时戴上通灵宝玉,而良儿在换床褥的时候,连带着把手帕包着的通灵宝玉也一起随着换下的床褥带走了。

      等到宝玉想起要戴通灵宝玉,袭人等找寻不见,才慌乱报告贾母王夫人和凤姐,上下忙做一团,终于在良儿换下的被褥之中发现了通灵宝玉,无辜的良儿吓个半死,不由分说撵了出去。这大概就是良儿偷玉的由来,不过是一场虚惊,只可怜良儿成为茜雪之后的第二个无辜者。

      其实,单从两人的名字就知道事情的原委。良儿者,良儿也,确实是个好小孩。坠儿者,罪儿也,她是真的偷了。

       前面我说了,坠儿窃镯与良儿偷玉,是双峰对峙的写法。但其实又不完全是。因为良儿偷玉的写法,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样的写法,就是放之世界文学之林,也是罕见的,这就是《红楼梦》和曹雪芹的伟大。一件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而且是大事,偷玉肯定比偷一支镯子事大,却压根儿没写,只是通过平儿嘴里随口一说,然后早在第八回通过袭人包玉的细节描写和脂批来描述或者说还原事件,这样的写法,把批语也算作创作手法之一,确实是巧夺天工,中国特色(西方可没有批语这种传统)。难怪,后世许多文人拼了老命也要夹杂很多批语进去,原来是想这样来影响小说的走向。

       所以,坠儿窃镯与良儿偷玉,算的是双峰对峙的写法,良儿偷玉的写法算得是回风舞雪倒峡逆波的写法,但更确切的,应该是第一回脂批总结的《红楼梦》写法中的一击两鸣之法。坠儿窃镯之一掌,击出了良儿偷玉那一场令人唏嘘的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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