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红楼》之一千一百七十四
风之子原创
今天的话题,几乎是水到渠成的。前几天的文章,其实就是针对第五十二回的一段文字,居然可以读出这么多的意思来,《红楼梦》叙事信息量之大,含义之多,可见一斑。我们不妨再来回顾一下,这一段文字,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段文字,到底蕴含了多么大的信息量,多少叙事意义。原文:
刚到院门外边,忽见宝琴的小丫鬟名小螺者从那边过去,宝玉忙赶上问:“那去?”小螺笑道:“我们二位姑娘都在林姑娘房里呢,我如今也往那里去。”宝玉听了,转步也便同他往潇湘馆来。不但宝钗姊妹在此,且连邢岫烟也在那里,四人围坐在熏笼上叙家常。紫鹃倒坐在暖阁里,临窗作针黹。一见他来,都笑说:“又来了一个!可没了你的坐处了。”宝玉笑道:“好一副‘冬闺集艳图’!可惜我迟来了一步。横竖这屋子比各屋子暖,这椅子上坐着并不冷。”说着,便坐在黛玉常坐的搭着灰鼠椅搭一张椅上。因见暖阁之中有一玉石条盆,里面攒三聚五栽着一盆单瓣水仙,点着宣石,便极口赞:“好花!这屋子越发暖,这花香的越清香。昨日未见。”黛玉因说道:“这是你家的大总管赖大婶子送薛二姑娘的,两盆腊梅、两盆水仙。他送了我一盆水仙,他送了蕉丫头一盆腊梅。我原不要的,又恐辜负了他的心。你若要,我转送你如何?”宝玉道:“我屋里却有两盆,只是不及这个。琴妹妹送你的,如何又转送人,这个断使不得。”黛玉道:“我一日药吊子不离火,我竟是药培着呢,那里还搁的住花香来熏?越发弱了。况且这屋子里一股药香,反把这花香搅坏了。不如你抬了去,这花也清净了,没杂味来搅他。”宝玉笑道:“我屋里今儿也有病人煎药呢,你怎么知道的?”黛玉笑道:“这话奇了,我原是无心的话,谁知你屋里的事?你不早来听说古记,这会子来了,自惊自怪的。”
宝玉笑道:“咱们明儿下一社又有了题目了,就咏水仙腊梅。”黛玉听了,笑道:“罢,罢!我再不敢作诗了,作一回,罚一回,没的怪羞的。”说着,便两手握起脸来。宝玉笑道:“何苦来!又奚落我作什么。我还不怕臊呢,你倒握起脸来了。”宝钗因笑道:“下次我邀一社,四个诗题,四个词题。每人四首诗,四阕词。头一个诗题《咏〈太极图〉》,限一先的韵,五言律,要把一先的韵都用尽了,一个不许剩。”
就是这么短短的一段文字,几乎达到每一处皆可分析的程度。
第一,宝玉到黛玉房里,宝钗宝琴和邢岫烟在,偏偏一贯风风火火的湘云不在,探春不在,为什么?钗黛合一,宝钗和黛玉关系已经非同一般,宝琴是妹妹,自然和黛玉走得近。邢岫烟呢?可以看到这个时候,邢岫烟已经和薛家姐妹走得很近了,这其实就是为薛蝌和邢岫烟的婚姻在打伏笔了。说明此时,薛家,包括宝钗和宝琴,至少对邢岫烟是很有好感了,所以,后来才会有薛姨妈为薛蝌提亲。
第二,宝玉坐在黛玉的专座上,体现出宝玉对黛玉的非同一般的感情。
第三,黛玉一句“蕉丫头”已经把贾探春是什么花的谜底透露出来了。
第四,黛玉一句怕药香坏了花香,宝玉以为黛玉知道了晴雯留在屋里治病的事情,怕黛玉生气,自惊自怪,一句偶然的话,引来宝玉如此焦虑,可见宝玉对黛玉之情深。这个我也早就分析过的。
第五,黛玉知花爱花惜花以及花香和药香的论述,尽显花神本质。
第六,看到宝玉很自然的坐在黛玉的旧椅子上,黛玉倍感幸福,才有打趣宝玉的多情之举,宝黛公然在宝钗宝琴邢岫烟面前小秀恩爱。
第七,宝黛深情,惟有宝钗能懂,真诚的为他们高兴,为他们祝福。
粗略算一下,不到八百字,前呼后应,左右逢源,居然包含了如此之丰富的信息和意义,不能不令人惊叹。《红楼梦》所谓不废一笔,绝非谬赞。为什么说《红楼梦》是一部读不尽说不完的小说,这就是原因。试问古今中外,有哪一部小说,能够达到如此精密,如此多义的叙述?没有,我几乎找不到。即便是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福楼拜、巴尔扎克、雨果这样伟大的小说家,他们的叙述,和曹雪芹比起来,只会显得庞大和臃肿,远没有《红楼梦》这样丝丝入扣,前后呼应,左右逢源,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这一段文字的信息量之大,叙事之多义性,以及和整部小说的血脉难分的联系,简直到了令人晕眩的程度,不静下心来,细细梳理,绝对难以分析清楚。这就是《红楼梦》让你觉得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好像说得出又好像说不出来的缘故。
而这,还只是小说之冰山一角,小小的一角。《红楼梦》的这种叙述能力,我以为,真的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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