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记忆的神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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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经常拍一种电影,我不知道怎么给这种电影命名。
——它不是类型片,也不单纯是青春片之类,它只是一种故事类型,或者说,它只提供一种相近的感触。
时间在夏天,地点是乡下或者小城,人物里必有一群孩子,一个需要疗伤的外来者或者返乡者,一个慈祥的父亲,一个贤淑的母亲,更有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一个健壮的、热心肠的、咋咋呼呼的莽汉型大叔(或者一个热情的、咋咋呼呼的老板娘型大婶),串起故事的,是一趟旅行,一次远足,或者一段隐约的恋情。
小城浓荫匝地,到处都是花,离海离山也并不远。
还有民俗穿插其间,裸祭,狂欢,新年。
故事极其清淡。
海报上必然有蓝天、绿草、穿白衣服的少年。
比如这里的这一大堆电影:http://blog.sina.com.cn/s/blog_44b0d9f50100cjht.html
我管这种电影叫“夏日电影”。
而我生日那天的所有情景,都像一部“夏日电影”。
老友海林和他的爱人,在家乡开了一所英语学校,有将近一百个孩子在他那里学英语。
他们其中的好几个,都长期霸占着所在学校英语成绩的第一二名。
这些孩子真是有福——不是因为学习成绩。等他们长大了,他们会明白这段生活对他们有多么重要。
他们两口子,经常带孩子去爬山和远足。
每次都会一同前往的,还有老友占山,他就是那种忠心耿耿、热情憨直的莽汉。
他提供车辆、搬运东西、维持治安,有时候还和孩子们斗嘴。
那天早晨,我们在文化馆门口集合,然后乘着占山找来的车出发了。
所有一切,都是一部“夏日电影”的配置:三十个孩子,两个老师——同时也是父亲母亲,一个莽汉,一个归乡者。
如果分镜头,大致如下:
1、车上。我坐在最前面,听着孩子们在后面吵吵闹闹。山间树木青碧,天空碧蓝,有大朵大朵的白云。
2、到达。在约定的地方下车,开始上山,山坡上长满青草,开着细碎的野花。我们经过了一群吃草的老黄牛,一间小电站,一个人工催雨的炮楼,到了山顶。
3、山顶。站在山顶,抬头就可以看见白云,周围是青山。孩子们分散开来,女孩子坐在原地野餐,男孩子分成几拨,有的去看山谷里的水坝,有的去山谷里的村子。
4、百合。我看见山谷里有一大片百合,就沿着山坡走下去拍百合。去百合山谷的路上,又经过了一大片金黄的油菜花地。
5、集合。两个小时后,我们在山下的公路边会合。所有人都意犹未尽,海林带着一群孩子去爬公路另一边的山,那座山上有几座高耸入云的电线输送塔。我和剩下的孩子们搭帐篷。
6、进山谷。海林回来,我们决定到山谷里的村子看看,于是分成两拨,大部分女孩子和太小的孩子由海林的爱人和占山率领,从左边的路到等车的地点去,海林和我领着一群大一点的男孩子,沿着右边的路去村子里,然后穿过整个山谷在等车地会合。在村子里,我们看到了宁静的小院、晒在院子里的百合花、抱着孩子热情地向我们打招呼的老太太、一大片又一大片百合花、水塘、村口的两棵大树、水坝。
7、老房子。约定的地方,有一处远近闻名的老房子,等他们的时候,我们去那所老房子里,看了他家的砖雕和木刻。院子里,也晒满了百合花。两个看家的孩子,躲在廊柱后面,迟疑地看着我们。走的时候,我们向他们道谢,他们从廊柱后面走出来,笑了。
那天很累,我用了整整一周才恢复过来。
还晒脱了皮,足足半个月,脸上都是黑一块白一块。
但那是非常美好的一天。
我在我最喜欢的一类电影里走了一遭。
这一天,脱离了今年所有的日子,甚至这三年所有的日子,单独跳了出来。
它仿佛是假的,不可能的,是我杜撰出来的,是日本电影入侵脑细胞的结果。
这种日子,像人参果,三个夏天,才有一个夏天有可能哺育出这种日子。
这种日子,美好到让人心惊胆战,生怕经历了它,就要在别的地方遭点什么报应。
这一天,毫不意外地,被我供进了记忆的神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