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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的摩托载着我出城去，远远看见那个院子里的屋顶上，窜出两树白花，竟然一惊，就是那种希望会这样又怕不会这样但竟然这样了的一惊。
玉兰花开了，今年比去年看到的要早。
下午的阳光把花影和树影投在墙壁上，窗户玻璃上也映照出花的影子来，颜色要深和暗，像是在另一个维度里。我怀疑把手伸到那些花的空间里的时候，手的周围会有科幻电影里穿越时的波纹。
在院子里拍花，几个清洁工在一边用耙子耙枯叶，聚多了要放在一起烧。一边耙一边跟我说话：
——什么时候开的？
——从第一朵花开到现在，有半个月了。
我是那种总以为只有自己能注意到一年的第一场雨是什么时候，街道上的空气什么时候有秋天的味道的那种人，每次发觉别人也知道，而且是用稀松平常的口气说出，还是会一惊——说明我的注意不是多余的。
——还能开多久？
——还能开个十天。现在是最好的时候，花全开了就不好看了。
我立刻想到谋杀电视机、magasa将关于胡金铨电影的文章《Richness Through Imperfection: King Hu and the Glimpse》译为中文后的那个精彩标题《缺胜于丰》，“缺胜于丰”是文艺心理里最微妙的一种，因为给得少，所以要调动自己的经验补上去，往往比多还好。
刻意看了一下说话的清洁工，大约五十岁，皱巴巴的人，穿着一身灰蓝色的工作服，工作服上有八十年代的国产油画上常见的那种衣服的皱褶和污迹，边说话边耙枯叶，枯叶都钻在枯草缝里，不好耙。
其他几个清洁工，像是他的孪生兄弟，一模一样的样貌、装扮，一模一样的动作，在那里耙叶子。
火烧起来了，烟雾把玉兰花树给笼罩了。
那种烟味，和秋天安宁区的街道上烧枯叶的烟味绝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