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落

    好奇很久了：如果亦舒把梁洛施的故事写成小说，会是什么情形？
    梁洛施与英皇的合约纠纷，经双方协议已达成和解，两边分别发出声明，霍汶希也出面说：“我们只能答是庭外和解，其他详情不便透露，这是和解条件之一，总之她以后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灰姑娘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虽不至于尘埃落定，到底一场高潮首尾俱全，正是小说介入的时机。
    她的故事完全亦舒风格，或者说，完全香港风格——亦舒其实是缠绕在香港这棵大藤萝上的一株菟丝花，香港时刻提供养分供她浸淫，所以她小说中的人物设置、人物形象性格、故事走向，常常在香港娱乐圈的人和事上得到呼应，她的小说，三十年前固然在活人身上找得到影迹，三十年后也还有更鲜活的肉身可供代入。例如梁洛施。
    梁洛施在《伊莎贝拉》中一亮相，蹙着眉头和杜汶泽说话，亦舒形容美少女的常用语“剑眉星目”、“海藻般的长发”立刻借影还魂；梁洛施一讲述平生故事，诸如出生后就没见过父亲，父亲的全部形象来自于一张照片，最后她终于知道父亲其实早已死去，骨灰也已运回葡萄牙，她由此恨透了母亲，曾经为此与母亲反目……亦舒小说《心扉的信》、《我们不是天使》、《幽灵吉普赛》立刻找上来作为笺注；因为美，比较轻易地成了名，因为美，总能得到帮助，杨紫琼，李泽楷，因为美，总能及时得到搭救，出走好莱坞，也立刻能在《木乃伊3》这样的大制作里得到相当篇幅的戏份……这分明是《喜宝》、《圆舞》、《花解语》、《叹息桥》、《最心爱的歌》、《阿修罗》中的情节。而且她小小的炫耀也是亦舒小说女主人公最经常随身携带的性格，获得承诺及保障后，立刻去买昂贵艳丽的衣服穿在身上，在解约后，立刻发表声明，表示自己还收到作为和解条件的一笔合理款项。
    其他人物也完全亦舒小说风格，富豪男友的前女友，总是个性格大方、出身温良的混血女，于是就有了罗爱欣，年长的女伴型经纪人总是精明干练的一个热心人，于是就有了霍汶希，打官司之际还劝告梁洛施“不要因为爱情而放弃了事业”，最后分手时，大概也要摊开手戏谑地重复粤语苦情戏中的经典对白：“留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
    亦舒如果当真写了这么一个故事，恐怕会被批评为总要重复自己，但一本亦舒小说真人版，就这么摊开在我们面前供我们翻阅，处处都有前作的影子——我真怀疑我们其实是活在小说世界里的人，梁洛施其实就是亦舒写出来的。
    唯一的担心，亦舒小说中，去往西方的中国少女，总难免因为营养太好而日渐胖大，亦舒曾万分狐疑地问，少女们在外国“是在打铁还是担泥”，这个趋势，在梁洛施身上也微露端倪。但对于女性，所谓安全感，就是把自己吃胖——梁洛施很有这个安全感。
    其实这一场官司貌似是官司，背后却是大佬的角力与暗战，但亦舒大概不会这样写，海伦的故事就是海伦的故事，争夺城邦、水源和土地，就算是特洛伊之战的真正缘由，到底还是成全了海伦，亦舒“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她只是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将蚊香盘踢到桌子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