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波,给我的教训极深。
倔强的性格,带来了莫大的痛苦。
而身处异国,不得不低头委屈,哪怕是在待我最亲的人那里,我都会感觉得到。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也许正因为处处照顾我,待一个素味平生的中国人,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当觉得对方不听话,做事不周全时,便十分失望、恼火了。
我非常庆幸当时能鼓起勇气,低头认错,避免了更多的误会和不快。
他们值得我这样去做。
在法务局办理入日本籍的手续时,其中有一件事情是改名换姓。
首先,是姓氏。法务局的人说,最好是入乡随俗,选择大多数日本人都用的双字。
日本有新的规定,能作姓名之用的汉字,限制在3千个左右。我们得到一张印有这些汉字的纸片,以便参考。
韦字不在其中,加上单人旁,成伟大的“伟”,石字虽有,都放在伟的后面,显得不相称,便取日语中与石同音的“关”字。
1+1=1,于是便有了一个叫“伟关”的姓氏。中国自然没有,其实日本也是独此一家。说好听点,是独特,不好听点,就是不伦不类了。
“晴光”和“展嘉”都可以不变;而我的娟字,日语中没有,又取其同音的“绢”再加个“子字。
拼字游戏便玩好了。
当我向前田他们郑重宣布:我们成了“伟关”一家时,竟惹来好一阵取笑,说我们成拖拉机了!
因为日本有一家叫“井关”的拖拉机厂,与“伟关”发音一样。
那时,我一心想得到安定的生活;不想每年去入国管理局更新签证,我要工作,要买房子,要给嘉嘉和周围小朋友同样的身份,甚至仅仅是为了方便去其它国家旅游,都必须选择加入日本国籍。
我渴望能顺利地通过申请,就象当年渴望出国那样,心情既紧张又迫切。
我们到中国领事馆办理退出中国国籍的手续,直担心会不会被卡住。
但事情却意外地顺利!不到十分钟,我们就走出了领事馆。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在此刻,又经历了一次改变。
有得必然有失,可人在渴望得到某种新的东西时,往往会忽略了同时在失去原来拥有。
这回,在不经意间,放弃的,是无形的却生来俱有的一个标志。
晴光和我一时无语……
随后的大半年,我们处于无国籍状态,两头不着岸地漫游在中日之间。
如果日本国籍批不下来,是不是应该再回中国领事馆,申请重归中国国籍?怪怪的感觉。
应该是很庄重的一件事,居然会想起儿时玩的什么游戏。
正式获得批准,是在夏天里。
正好是晴光的生日,仅仅是个巧合,还是前世有缘,谁知道呢?
接下来,就是改晴光的工作契约。
一年一签的合同,本身还算不上太麻烦,但最令人厌烦的,是那只桌上用电子计算器。
它属于我们的第二任乒乓部部长,是他与我们交流时的必备用具。
每次,都产生又在和菜贩子打交道的错觉,而且还是卖青菜的,胜负以几毛几分计算。
希望从契约社员改成正式社员,除了想得到周围认同的愿望十分强烈以外,彻底摆脱这只计算器,也不能不算作一个原因。
胖胖的部长来了,边走边掏手帕出来擦汗,总是很热很忙很麻烦的样子。
果然,还有那只令人发疯的计算器!
老天,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它!
谈判进行得颇为艰难,双方的计算器各持己见,相持不下。
我告诉他们,晴光与一般社员不一样,你们的规定,象一件现成的衣服,套到一个特殊身材的人身上,自然是不合适的,要量体裁衣量体裁衣。
他们则告诉我,规定就是规定,你们只有穿和大家一样的现成衣服,而且已经是尽量找了件合身的了,你怎么还不满意?
我显得既顽固又挑剔,既想穿件和大家一样款式的衣服,又要他们量好尺寸,专门另做一件。
而他们则既古板又僵硬,一副没有主张的为难样子。
正社员的制服,最终还是穿上了。
不大合身,有些滑稽,但因为和别人一样,竟很可笑地觉得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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