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秋水　

陈达实在忍受不了我的戏弄，不忍心自己的才能被我一点点烧毁，只好跳了下去。
他在水中寻找天堂的闪光。
他浑身液化，体味到心灵憔悴。
他呛了水，差点没缓过来。水像痰一样卡在喉咙里不断硬化，感觉就像一块抹布捂住灵魂的出口。他紧张得四肢绷紧，弹弓一样，才把那口似水还痰的玩意儿弹出来。
他咸鱼一翻身上了岸，找到早预备好的马连夜过长江。
到江北已是次日一早，他一刻不停直奔承天府。

在望穿秋水的世界尽头，陈宇文枕戈达旦等待陈达归来。
他的幻觉在暗示，陈达就是自己的儿子，正行色匆匆走在奔丧路上。
而病榻上的老父，就是他自己，已奄奄一息。

自离开京城来到承天府，陈宇文便自甘堕落。
喝上二两景阳春或三斤朗月清风，望着城外吹角连营就想起要造反。
竟还可以这样！
他的手心如纵横的阡陌，他的手背如芸芸的众生，他的手心手背就如国计民生，翻云覆雨就能乾坤倒悬。污秽物反抗着穿肠而上，直捣胃脏。呕吐就像一场政变，改变了床裙的颜色。
七十万米军逼向京城，让陈宇文失去了一大半辖地。虽然他还是什么湖广总督，却只能龟缩湖北一隅。
他的生死至交邱吉农，这位红极一时的丞相，一样龟缩于朝堂一角。他的妹妹，当今太子妃，也在皇宫的最冷清角落望月而叹。

陈达甚至没向陈宇文行礼，就上前扑在湖广总督身上。
陈宇文丝毫不在意这些小节，大喜过望的他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云起。
叔侄二人从没这么亲热，简直胜过小别夫妻。
过了很久他们才想起，该赶紧商议如何对付时局。

陈达撩起下巴，胡子已蜕化成鳍。他说他在长江里想了很久，却实在琢磨不透夏一钧。
陈宇文露出两颗曲美的獠牙道，你的脑子还泡在长江里呢，我可完全清醒。没有退路了，只能用这七十万人马在洞庭上赌一把，
陈达大啸一声，终于甩掉下巴上的鳍丝，于是青春了不少。说，大人不知，这夏一钧作战从来不依兵法，靠了一帮戏子妓女打天下，兵家奇谈。
陈宇文獠牙上射出霞光。
陈达明白，总督大人磨牙日久，就要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