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人在前案调解书中对案件事实的陈述能否作为后案判决的定案依据

蒋贤铮

（2010年9月月月13日）

在审判实务中，特别是在交通事故损害赔偿等人身损赔案件中，受害人与直接侵权人达成调解协议并经法院予以确认后，又以该调解书作为证据之一，起诉如保险公司等其他责任人。在后案中，当事人往往围绕受害人与直接侵权人在前案调解书中对案件事实的陈述能否成为后案判决的定案依据问题，存在不同的看法。起诉方在这一问题上一般持肯定的观点。理由是，依照《民事诉讼法意见》第75条第（4）项以及《证据规定》第九条第（四）项的规定，已被法院生效裁判所确定的事实，当事人无需举证。当事人在前案调解书陈述的案件事实，属于已被法院生效裁判所确认的事实，并且调解书是依法制作的，调解书后文还特别注明“本调解协议符合有关法律规定，本院予以确认。”因此该调解书的内容包括当事人对案件事实的陈述理应作为后案判决的定案依据。被起诉方则持否定的观点。理由是，《民事诉讼法意见》第75条第（4）项以及《证据规定》第九条第（四）项的规定，当事人无需举证的范围仅限于法院生效裁判所确认的事实，不包括调解书中当事人对案件事实的陈述。

笔者认为当事人在此问题的观点、理由有失偏颇，同时不以为然地认为不能一概而论。当事人在前案调解书中对案件事实的陈述不能必然作为后案判决的定案依据；当事人在前案调解书中陈述的案件事实，只要经过对方当事人质证和法院审核认定，就可以作为后案判决的定案依据。

当事人在前案调解书中对案件事实的陈述原则上不能作为后案判决的定案依据。笔者在博文《前案调解书自认的事实对后案事实的认定是否具有既判力和免证力》中指出：案件事实包括四类，即当事人自认的事实、当事人举证证明的事实、法院推定的事实、法院自行调查认定的事实。除当事人自认的事实外，其他三类案件事实，免除后案当事人的举证责任，即除当事人有相反证据推翻外，法院可直接以该三类案件事实作为后案判决的定案依据。一方当事人在前案调解书中对案件事实的自认，之所以不能作为后案判决的定案依据，是因为该自认的案件事实，是该方当事人行使处分权形成的，且没有经过对方当事人的质证和法院的认证，因此不能在后案中免除对自认的案件事实负有举证责任的当事人之举证责任。再者，生效裁判的既判力的客观范围仅限于生效裁判的主文部分（也有人主张生效裁判的既判力及于判决理由），生效裁判确认的事实并不必然具有拘束力。

当事人在前案调解书中对案件事实的陈述只要经过对方当事人质证和法院审核认定，就可以作为后案判决的定案依据。首先，当事人的陈述也是证据之一，可以成为法院裁判的定案依据，不能想当然地予以排除。其次，在法院调解实务中，调解情形各异，有庭前、庭中、庭后调解；也有当事人自行调解、法官主持调解；还有事实清楚、是非分明的调解、事实不清、是非未明的调解；另有查明案件事实部分内容的民事调解书、只有当事人的诉辩意见没有案件事实查明部分内容的民事调解书。在不同阶段的调解或是否由法官主持调解，调解协议达成的案件事实是否清楚、是非是否分明，民事调解书是否有案件事实查明的内容，当事人对案件事实陈述的证据能力、证明力、证据效力有所不同。一言以敝之，辩论原则和处分原则赋予当事人较大的程序和实体处分权，案件事实必须经过当事人的辩论和质证，并经过法官的审核认证，只要当事人之间没有争议的案件事实，即使只有当事人的陈述，没有其他证据支持，也可以作为定案依据。如经过庭审事实调查的庭中、庭后在法官主持下进行的调解，事实清楚、是非分明基础上的调解、有案件事实查明部分的民事调解书，此类当事人在调解协议或调解书中对案件事实的陈述，已经过对方当事人质证且经法院审核确认，理应成为后案判决的定案依据，即具有免证力。反之，在庭前、当事人自行达成的调解协议、事实不清、是非不明的基础上达成的调解协议、只有当事人的诉辩意见没有案件事实查明部分内容的民事调解书，当事人在此类调解协议或调解书中对案件事实的陈述，既没有经过对方当事人的质辩，也未得到法官的审核确认，不能成为后案判决的定案依据，即不具有免证力。再次，当事人在前案调解书中对案件事实的陈述，经过了对方当事人的质证和法院的审核认定，属于《民事诉讼法意见》第75条第（4）项以及《证据规定》第九条第（四）项规定的“已为人民法院发生法律效力的裁判所确认的事实”，依法具有免证力。

                   （作者单位：南宁市中级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