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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用世亦蹈义自守的华歆

(2022-12-20 22:3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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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一生用世亦蹈义自守的华歆

——《世说新语人物故事六

邓敏

华歆,字子,东汉平原高唐山东城县人。他是一直被误解的人。

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黑化了华歆将许多推动情节的阴谋和卑鄙行径都强按在了华歆身上。小说第六十六曹操杀伏皇后,华歆不但是帮凶,而且手段卑劣残忍。他率兵入宫,从夹壁中找到伏后,并亲自动手揪伏后发髻,将她拖出来交给曹操一个堂堂读书人如此对待一位遭难中的人,其卑劣行径实在令人发指。小说第七十九回,曹丕忌惮弟弟曹植,也是华献毒计试图帮曹丕杀死同胞兄弟。小说第八十回,曹丕篡汉自立,是华出面逼迫汉献帝禅在曹丕登基之时及时拿出禅位诏书,确立了曹丕的正统地位据此改编许多戏曲,如逍遥》《白逼宫》《带诏》《受禅台等都将华塑造成阴险毒的小人形象

其实,人们从小说、戏剧中认识的华歆是一个被塑造被加工、被歪曲了人物形象,并不三国时期历史上真正

早年拜太尉陈球为师,与卢植、郑玄、邴原、管宁等是同学。因为少有英才,他与邴原、管宁被时人并称为一龙,华歆是龙头,邴原是龙腹,管宁是龙尾。世说新语德行篇记载管宁割席的故事便发生在他们一读书之时

故事中的管宁心无旁鹜一心一意在园中刨地种菜视金如土毫不在意二人同坐一张席子读书时亦是如此,从不三心二意,更不会理会外面世界的纷纷扰扰。而华歆则不,刨地发现金子,他会捡起来看一看再扔掉读书时有达官贵人乘车从门前经过,他会放下书本跑去观看。管宁和华歆性格不同,旨趣各异,他们不是一路人,所以宁决绝地与华歆割席断交了

他们成年以后呢?

是不是就像人们想象的那样爱财,贪慕荣华富贵,朝秦暮楚,见利忘义呢?他与管宁是不是形同陌路了呢?

作为当时社会名流,华是出来做官了他自己也愿意出来做官,不辜负平生所学,亦能实现自己的抱负、为民造福。初豫章太守,为政清静,受到吏民爱戴后来入魏,即便做到国相太尉晋封博平县侯身居高位,他都一直清贫自守,所得俸禄常常用来赈济亲戚故人家无积蓄

起初归顺小霸王孙策孙策他为座上宾,只是有名无实。孙策死后,曹操在官渡上书献帝请至许昌任职。华欣然前往,因为那是为朝廷做事,而且与孙权偏安江东自保相比,曹操刚取得官渡之役的胜利,形势蒸蒸日上去许昌正可以实现华歆辅佐主平定天下的政治理想

歆一生几易其主先应大将军何进征召出任尚书郎,后归顺孙吴集团,之后在曹操手下担任军师曹操封王后担任魏国御史大夫曹丕继位后出任魏国相国,魏明帝曹叡继位升任太。但无论在谁的手底下主事,他都秉持清正爱民的作风曹魏建立,他反对连年作战,主张让百姓从事农商发展生产,他重视人才,注重培养真才实学。虽早年管宁与他割席别交,但华却深知管有深谋远虑多次推举一直处于隐状态、鲜为人知的管宁,甚至推荐管宁代替自己的相位。

管宁割席的故事仿佛是这两个人不同命运的隐喻在人世的富贵荣华、权势名利中翻滚起伏一直心无旁骛于自己心性的世界于乱世中支起一片宁的乐土仿佛一出生立地成佛别去了红尘纷扰欲念横流这份与生俱来的心性离人世太遥远也太过苍凉倒是华歆活得更像一个人一个有欲念有爱恨有信的人过许多高山走过无数荆棘过人的苦海经历过爱恨情仇鸿蒙开悟于硝烟四起一片血海中踏出自己的路途也许这一生几多误入歧途也曾过着如履薄冰的朝堂生活也曾犹疑也曾想过放弃但这样征战挞伐民不聊生的世道,你逃遁他袖手旁观歆不忍眼睁睁置民于水火,坐视不理任由发展这个世界总得有人一探究竟,负责到底所以华歆,那个既坐又对外在世界充满好奇的童子熙来攘往的人间进入权势争斗的庙堂,却热闹喧嚷中一保持着一个儒生的大义——辅佐明主平定天下还百姓一个安稳的世界

为此,他严格要求自己对待弟子。《世说新语德行篇中说“华歆遇子弟甚整,虽闲室之内,严若朝典”对待身边人是非常严的,哪怕居闲在家,礼节应对也像在朝堂上那般。也许年少时也无心性调皮顽劣,但成年后的他收起了童的玩性,成为一名严格律己待人的儒士。

华歆与钟繇、王朗在魏文帝位列三公,曹丕曾评论他们乃一代之伟人也,后世殆难继人常常将交情甚厚的华歆、王朗二人放在一起比较。《世说新语德行十三则就讲了他俩的一个故事有一次,华歆与王朗一同乘船避难有一人欲搭乘他们的船。华歆表示为难王朗认为船宽敞就让那上了船结果贼人追上来,情急之下王想扔下那人。华起先我迟疑就是担心多一个人会让贼人趁机赶上,现在这种情况怎能弃他不管呢?于是仍带着人赶路

人们总是喜欢在比较中分优劣,管宁割席的故事,觉得华在品行上略一筹现在这个故事中好像华歆以周全临危相助上又扳回了一局。世说新语德行十二则王朗自个儿也这么认为,他不仅在识见、气度上推崇华而且事事模仿学习华,结果被张华(西晋时期政治家、文学家、藏书家,编纂有我国第一部博物学著作《博物志》)笑话其只学形骸越学越不像。其实的善良天性真没必要学别人循着本意去做出不了岔子。想想华也曾被人嫌弃过,他倒没有自轻自贱,认认真真做自己,遵循本心去完成自己,在仕宦之途上打开自己的生命范式不忘黎民百姓,不忘天下安危,轻钱财,重道义,不计前嫌,贤友,广济他人。应该说他一片热心去迎待这个世界,在人世的苦海中翻浪卷波,起起伏伏,变幻不定,终未将一片真心错付

曹魏重臣陈群文帝受禅称帝时的话说“臣与华歆服膺先朝”,我与忠心耿耿侍奉汉朝变也可曾朝秦暮楚?歆可曾三心二意割席分中心性不一的华华王优劣中深谋远虑人之事的华,那个子弟甚严厉的华,那个一心服膺先朝的华,那个一直被人模仿的华哪个是真正的华?我说都是。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就无限放大问题,从而片面夸大去评判一个人。华一直做着自己,做着当官的梦,做着安定天下的梦,做着救水火的梦,坚守着自己道义的底线。他不那样从一开始就活得清楚冷淡通透,却也于东突西进中不曾忘记此生的要义更像一个活色生香的人犯过错,经历过不少事,也有过人生的高光时刻,但始终不忘蹈义自守。

 

附:

《世说新语》“德行10”

华歆遇子弟甚整,虽闲室之内,严若朝典。陈元方兄弟恣柔爱之道,而二门之里,两不失雍熙之轨焉。

【译文】

华歆对待子弟很严肃,即使是在家里实行的礼仪也像在朝廷上那样庄严肃穆。陈纪兄弟随众人自在相处,互相关爱。但是两个家庭内部,都没有失掉安乐和睦的治家准则。

《世说新语》“德行11”

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见地有片金,管挥锄与瓦石不异,华捉而掷去之。又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如故,歆废书出看,宁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

【译文】

管宁和华歆一起在菜园里锄菜,看见地上有一小片金子,管宁把它像瓦砾石块一样锄掉了,华歆却捡起来又扔了出去。两人还曾经坐在同一张座席上读书,有贵人乘车摆着仪仗从门前路过,管宁照旧读书,华歆却放下了书出门去看。管宁就割开席子,分开座位,说:“你不是可以做我朋友的人。”

《世说新语》“德行12”

王朗每以识度推华歆。歆蜡日尝集子侄燕饮,王亦学之。有人向张华说此事,张曰:“王之学华,皆是形骸之外,去之所以更远。”

【译文】

在识见和气度方面,王朗总是推崇华歆。蜡祭时,华歆曾经把子侄召集到一起宴饮,王朗也学着这么做。有人跟张华说到这事,张华说:“王朗学华歆,都是学些表面功夫,因此反而离华歆越来越远。”

《世说新语》“德行13”

华歆、王朗俱乘船避难,有一人欲依附,歆辄难之。朗曰:“幸尚宽,何为不可?”后贼追至,王欲舍所携人。歆曰:“本所以疑,正为此耳。既已纳其自托,宁可以急相弃邪?”遂携拯如初。世以此定华、王之优劣。

【译文】

华歆、王朗一同乘船避难,有路人想搭他们的船,华歆马上表示为难,有拒绝之意。王朗却说:“好在现在船还宽敞,为什么不行呢?”后来有强盗追来了,王朗就想丢下那个搭船人。华歆说:“我当初犹豫,就是顾虑这一点呀。如今既然让他上了船,怎么可以因为情况急迫就抛弃他呢!”于是仍旧让他在船上。世人凭这件事来判定华歆和王朗的优劣。

《世说新语》“方正3”

魏文帝受禅,陈群有戚容。帝问曰:“朕应天受命,卿何以不乐?”群曰:“臣与华歆服膺先朝,今虽欣圣化,犹义形于色。”

【译文】

魏文帝接受禅让称帝后,陈群脸上有忧愁的神色。文帝问他:“朕顺应天命当了这个皇帝,你为何不悦?”陈群回答:“臣和华歆曾经都在前朝为官,如今虽然欣喜能得到圣上教化,可是缅怀过去的心情还是难以避免,不小心流露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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