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现与存在

——非虚构写作教学价值和意义的研究

邓敏

在美国教科书中，将文章的体裁细分为四种：虚构、非虚构、诗歌和戏剧。这里的虚构性作品主要包括小说和虚构故事，而非虚构作品是指小说、诗歌、戏剧以外的作品，它包括记叙文、说明文、议论文、传记、自传、新闻和真实故事等，它一般写的是真人、真事、真实的环境、真实的情感和观点。因此，目前我国中学生写作大部分应当属于非虚构写作。

应该说，美国语言教育将文章题材作出如此划分，是社会科学发展进步的结果，也是写作教育以培养文学家为主要目标向实用性、工具性功能转变的一大进步。写作的日常交流功能被放大，成为一种优先于文学创作的基础功能。而现在随着电子科技的发展，人们在网络空间中的表达更便捷、更平等、更自由，写作就更成为一种普遍而必要的表达方式。从当代的言语生存论视角看，写作不只是交际与思维的工具，更是人的生存空间、生存条件与生存方式。非虚构写作既是用“我”的心去关照“他者”(社会、他人、自然)，用“我”的独特方式与“他者”交流、对话的一种表现过程，也是真实个体借以表达“我”及“他者”存在的一种方式。

从本质上讲，非虚构写作教学的价值和意义就是——表现与存在。

一、非虚构写作教学的价值首先基于置身生活现场的观察

《课程标准(2011年版)》明确指出：“写作是运用语言文字进行表达和交流的重要方式，是认识世界、认识自我、创造性表述的过程。”以真实人生和世界为基础的生活是写作要表现的具体内容，也是构成写作的源泉，是写作的重要基础。法国雕塑家罗丹说：“生活中要善于细心发现。”细心观察、细心发现于非虚构写作者来说是一种相当重要的品质。非虚构写作教学更应凸显现场观察、调查探究的重要意义。

非虚构写作不追求事件记叙的完整性，不强调话语表达的公共性，也不崇尚主题意旨的宏大性，而是以非常明确的主观介入性的姿态，直接展示创作主体对事件本身的观察、分析和思考，在突出其现场纪实性的过程中，多以理性的思考和辨析为主，少有感性的抒情和诗性的怀想。

无论是面对历史还是现实，“非虚构”所体现出来的这种现场式的介入性写作姿态，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它改变传统写作习惯蛰居书斋的想象性写作，激发了学生观察社会的兴趣，使学生能够带着明确的主观意愿或问题意识，深入某些具有表征性的社会现实领域，通过田野调查的手段，获取第一手资料，也获得最为原始的感知体验。同时，它还体现了学生对社会历史的研究意愿，以及对某种重要问题的深入思考。　　

也就是说学生不是仅仅通过媒介资讯了解社会，凭借既往的经验惯性来处理现实，写作一些“不接地气”的、与现实生活总是有“隔膜”感的文章。在非虚构写作教学的要求下，学生置身生活现场，积极地介入历史或现实内部，直面复杂的生存逻辑与伦理秩序，既展示自己的精神姿态和思想作为，也为读者了解社会、历史提供独特的思考。文章突出的是“实录”之后的分析和思考，彰显的是创作主体的特定感受和理性思索。

二、非虚构写作教学的核心价值在于真实和细节

真实自有万钧之力，这从来不是一句空话。尽管，当真实被记录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部分真实，成为写作框架下的取舍材料，但相比小说，它仍然得以保存真实所具备的震撼人心的力量。细节是使真实的力量得以发挥的重要方面。正是因为对细节的追求，才使得真实得以清晰展现。非虚构写作是用笔写下的照片与视频。

真实与细节，使得非虚构写作天然地将关注点牢牢地锁定在其所面向的对象身上。非虚构写作并不试图揭露对象背后的更加深刻的内涵，它所关注的始终是对象本身。凭借着这种坚持和专注，它最终所达到的目的，则是唤起人的情感。真实、细节、情感是非虚构写作所要承担的基本功能。所以，非虚构写作教学以真实和细节为其核心追求，不希望用太多的说理性、思辨性、功能性的东西来强迫读者的思想，期望教育学生多去关注人，记录那些被主流视角忽视的群体。通过他们的笔，通过他们的记录，许多人事的存在得以被看见，或许还能带来新的改变。

三、非虚构写作教学契合高中语文新课程标准 

非虚构写作是关注现实的表现，是求真求实精神的产物。倡导真实的非虚构写作教学也是在践行高中语文新课程标准。《高中语文新课标（2022）》明确指出：“高中语文应注重应用，加强与社会发展、科技进步的联系，加强与其他课程的沟通，以适应现实生活和学生自我发展的需要。要使学生掌握语言交际的规范和基本能力，并通过语文应用，学生养成认真负责、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非虚构写作教学的务实求真态度正体现了新课标的要求。

关于“表达与交流（包括写作）”方面新课标提出：“一、学会多角度地观察生活，丰富生活经历和情感体验。对自然、社会和人生有自己的感受和思考。二、能考虑不同的目的要求，以负责的态度陈述自己的看法；表达真情实感，培育科学理性精神……四、力求有个性，有创意的表达；根据个人特长和兴趣自主写作；在生活和学习中多方面的积累素材，多想多写，做到有感而发。”这些强调观察、强调真实、强调个性表达的方面与非虚构写作教学的主旨是高度契合的。

新课标还指出，“写作教学应着重培养学生的观察能力、想象能力和表达能力，重视发展学生的思维能力，发展创造性思维。鼓励学生自由地表达、有个性的表达、有创意的表达，尽可能减少对写作的束缚，为学生提供广阔的写作空间。”“在写作教学中，教师应鼓励学生积极参与生活、体验人生、关注社会热点，激发写作欲望。引导学生表达真情实感，不说假话、空话、套话，避免为文造情。指导学生根据写作需要搜集素材，可以采用走访、考察、座谈、问卷等方式进行社会调查，通过图书、报刊、文件、网络、音像等途径获得有用信息。应鼓励学生将自己和同学的文章加以整理，按照要求进行加工，汇编成册……用电子邮件进行交流。”

以上总总都是非虚构写作教学的实操内容，也是非虚构写作教学应有之意。

四、非虚构写作教学改变教师的教学理念

非虚构写作教学倡导真实，对教师的教学理念是一次革新，对学生习作中“假大空”的现象有正本清源的作用。其实，学生文章内容空洞、材料干瘪与教师的应试教学有一定关系。在学生眼中，写作不是出于表达的需要，而是为了应付考试。因为不是出于生活的自然表达，学生自然不喜欢写作。如果教师倡导学生写真实的东西、真实的情感、真实的观点，不论学生观点是否错误、是否幼稚，所写事实是否有价值，教师都予以鼓励和提倡，那学生就不会觉得写作是一件难事。他们也就乐于表达，因为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教师应该转变观念，不要否定和批判学生的情感和判断，不要越俎代庖，而应该鼓励和表扬那些真实的作文，这是非虚构写作教学最基本的态度。

非虚构写作教学倡导教师在教学中的引导作用，反对教师越权写作。由于必须写学生的真情实感，不是出于应试的需要，只要学生写出自己的喜怒哀乐就是一篇好作文，这样学生才会乐于表达。乐于表达了，教师的作用自然就减弱了，教师再不用为启发学生而去想N个事例而发愁，也不用为自己举的例子会成为千篇一律的事例而担心。教师的作用仅仅限于引导，学生要写出真实情感，这就天然地要求教师不得干预学生的思想和情感，否则就是越俎代庖，就不是非虚构写作，而是虚假性写作。

与传统的教学方式比，非虚构写作教学除了真实性，对其它的表达方式没有过高要求，对于一般学生，让其用最简单（文从字顺）的表达方式完成写作任务；对能力较好的，可以用更丰富（有文采）的表达方式。这样打破了写作的高大上形象，也就极大地消除了虚假写作的主要动机。

五、非虚构写作教学增强学生写作的兴趣和动力

非虚构写作动机是来自真实的表达需要而非出于考试的需要，素材是来源于生活中的真实人和事，而不是为了印证某种观点编造出的脸谱化人物，学生有话写也容易写。非虚构写作教学教学生善于观察生活中的细节、善于发现世界的真善美，在学生写作兴趣方面下工夫。学生只有真实地经历过一些美好的、难过的、丰富多彩的事情，才会产生写作的兴趣，才会主动地进行写作学习。非虚构写作的教学方法吸引学生兴趣，让学生的主动性得到发挥，这不仅大大降低教师的教学难度，还提高学生的作文质量和语文成绩。

非虚构写作教学对于发现学生的主体价值具有重要作用。因为应试的需要，学生写作首先被套在了一个公共话语的道德评判框架里，所有违反公共话语的评判和描述都是不被允许的。这样的一个红杠杠极大地限制了学生的思想，束缚了学生的想象，学生的自由表达权利受到了控制，因而个性化的叙事方式和个性化的价值观都变成了千篇一律。非虚构写作教学中，只要你的观点是诚实的，你的情感是真实的，就是一篇符合非虚构写作基本要求的文章。而且，非虚构写作写真实的事物，特别是细节，用自己个人角度，写自己的感受，也最易打动读者。这样极大促进学生的写作热情。

再引导学生把现实生活的观感发布到互联网的自媒体平台，或建创分享平台，让学生的写作不再只有老师或阅卷者看到，还可以给同学、同伴或亲朋好友看时，学生的写作动力和潜能就被真正激发出来。

六、非虚构写作教学是提高语文核心素养的重要途径

新课标在传统的语文双基（基础知识和基础技能）的基础上提出了语文的核心素养（语言的建构和运用、思维的发展和提升、审美的鉴赏和创造、文化的理解和传承）的培养目标。非虚构写作教学可以帮助学生获得较为全面的语言素养，以适应未来学习、生活和工作的需要。非虚构写作教学引导学生积极参与实践活动，进行观察、调查、探究，学习认识自然、认识社会、认识自我，实现在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方面的价值追求。

非虚构写作教学去中心化特点，也体现了写作的多元化、人性化和个性化的特性，最大限度地激发学生的写作主动性和积极性，促进学生人文素养的有效提高。

总之，非虚构写作教学强调作品必须是真实的信息输出，这真实的信息包括真人、真事、真实的环境、真实的情感和观点。非虚构写作教学最大化地促成了学生对真实自我及世界的细致表现，让学生在这种独特的自我与世界对话的过程中逐渐成为自我实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