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让孩子的问题意识夭折在我们的手里

每个人都经历过童年时代，都有过许许多多的童年记忆。我的童年是在农村度过的，童年时代的我有过很多的稀奇古怪的想法和“理论”：

我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号称鱼米之乡的江南农村，但那时的农村很落后，记得小时候村里不通电，晚上照明主要靠煤油灯，每当夜色来临，家家户户都会点起煤油灯，或在灯下吃晚饭，或在灯下劳作，偶有一些过得“潇洒”一点的人聚在灯下聊家常……，记得村里第一次通电是在我读小学二年级那一年，当时我已经十岁了，在经过了许多前期准备工作后，有一天村里广播通知说晚上七点可以通电了，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兴奋得晚饭都不想吃，村里稍长一点的哥哥姐姐们要我们早点到村口路边等“电”过来，说是没人接的话“电”不认识到哪一家，于是和我同龄的几个小伙伴早早地在村口路边等候，希望我们是村里“第一个知道电长得啥模样的人”，时间过得真慢，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我们等呀等呀，可就是没看到电走过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伙伴突然大喊一声“我家的煤油灯今天怎么这么亮啊？”，我们不知道是啥回事，急匆匆地跑回去，发现每家每户都亮堂堂的，这时父母告诉我说“电，已来了”，因为有了电，家里的灯泡就亮了，于是我緾着父母问这问那：电是从我们村哪条路上来的？它长得怎么样？它怎么使灯泡发光的？晚上它睡哪儿？，问了很多很多，可没有得到一个答案，现在想想，这些问题多么地幼稚啊……

又过了几年(记得是1976年那年)，村里集体买了第一台电视机，那是一台9吋的黑白电视机，这在当时绝对是一件奢侈品，整个生产大队只有我们村有一台，后来才知道那是为了收看毛主席的追悼会才特意买的。由于我家里房子相对比较宽畅，这台电视就放在我们家的正厅里，于是，每天晚饭后我就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打开电视，迎接村里的人们来家里一起看电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电视机产生了好奇：长辈们曾告诉过我，广播里的声音是通过广播线传播过来的，于是我产生一个问题，电视里的人是从哪儿来的？他们“演”完后又躲哪儿去了？我一遍一遍地想，终于想到了这些人演完戏后可能都在电视机里休息，于是某一天的下午，趁家里大人不在的时候，我打开电视，想和他们去聊天，当我打开后盖后才发现除了当时说不上名字的元器件外没看到一个人，于是想把后盖盖上，遗憾的是我只会打开却盖不上了，等到家里大人回家发现我闯了大祸，全家人急得不成样，这么珍贵的东西哪赔得起啊？幸好村里的一个大哥哥懂一点电器知识，拔弄了几下就把它给“修”好了。随后，村里几个长辈问我怎么会想到去打开后盖的，我说我想把电视里的人找出来，长辈们笑着，却没有解开我心中的疑惑……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家乡，无论是交通、信息都还是很闭塞的，村民们都相信封建迷信这一套，村里大人小孩都怕鬼，晚上出门都怕碰上鬼，据说还真有人在晚上碰到了鬼(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我天生不怕鬼，尽管农村的晚上更显寂静，特别是夜风吹来时往往会发出让人心寒的声音，但我从来不怕晚上出门，因为我有一套理论支撑着我。我凭着这套理论问过一个怕鬼的人，我问他你相信有鬼吗？他告诉我说相信的，我又问他你为什么怕鬼呢？他告诉我说他的父亲告诉他鬼很可怕，要抓人的！我说那你可以和它打呀，他说人怎么可能打得过鬼呢？这时我告诉他，那答案就有了，既然你碰到了鬼，鬼的本事比你大，那万一你不幸被鬼抓去，自己变了鬼，此时你的本领不是无形中变强了吗？这种“不劳而获”的事何乐而不为呢？反之，如若你不信有鬼，那有什么可怕的呢？反正世上没有鬼，总的来说无论这世上是否真有鬼，我们都不用惧怕，他笑着说这有点道理！很多时候不是怕鬼，而是自己心里不够坦荡，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其实，我小时候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相反我还是一个比较胆小的孩子，在我十岁那年村里通上了电，但那时主要用来照明，没有哪一家家里有冰箱、空调等电器设备的，哪怕连电风扇也是过了几年后才来到家里的。那时候，每遇炎热的夏天晚上，每家每户都会搬出自家的“长条”(一种宽约一米，长约2米多的长条形桌子)，这种长条具有饭桌和睡铺等多项功能，由于天气炎热，为了图个凉快，每一家都在长条上吃晚饭，直到现在我还很怀念那时的情景。晚饭后每家每户都会生一个供驱蚊用的“煤烟”，而后全家人躺在长条上或坐在条桌边的凳子上乘凉休息，而我却是万万不敢在露天睡在长条上的，至于是什么原因，现在想来还真的幼稚，因为从我懂事起，家里长辈们就告诉我说地面是平的，白天朝上晚上就朝下了，我想：哇塞，晚上朝下，我睡在露天，我不要掉下去吗？万一掉下去会掉到哪儿呢？想想还是睡在屋里吧，即使掉下去还有屋面撑着。我好多次问村里的长辈，既然晚上地面朝下，地面上的人为什么不往下掉呢？直到我离开家乡前往镇里读书时还没有一个人告诉我答案……

我问过很多很多类似的问题：我也问过牛顿早已问过的问题，那就是树上的果实熟了为什么总是往下掉而不是往上飘？我有一个很手巧的父亲，在我小时候他经常会扎风筝给我们玩，于是我又问过一个相反的问题，为什么风筝会往上去，而一旦风筝线断后最终它又会掉落下来？小学三年级年级时，老师曾告诉我们地球是宇宙中的一个星球，我问过老师宇宙是什么？老师没有给我答案，只告诉我宇宙很大很大，大到我们无法想象，于是我紧接着问了一个问题，那宇宙外是什么？另一个老师说宇宙没有边际，它无限大，我想不通！后来又有一个老师告诉我说宇宙是在不断长大的，它真的没有边际，我又追问了既然可以长大，那说明宇宙外面还有空间，那宇宙外到底是什么呢？所有这些问题，一直未得到让我心服的答案……

    读小学时对老师总有一种神秘感，总觉得老师是无所不知的圣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人，于是也会问一些让大人们哭笑不得的问题。那是读一年级时的一个事情，下课期间我们上厕所，突然发现老师也来了，于是有个小朋友问老师：老师，怎么你也要上厕所的呀？清晰地记得当时老师的反映很是惊讶，笑了笑就走了……

或许，现在想来当时的那些问题真不是问题，但对于年幼的我而言面临着的真是大问题，我为这些问题而苦恼，也因为没有得到这些问题的确切答案而寝食不安……，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问题的答案找到了，但也有些问题直到现在还没有确切答案，尽管人类社会已经到了如今高度发展的地步，但相对于茫茫宇宙而言还有很多很多无法解开的迷，还有很多现代科技无法解释的现象，或许人类也正是因为对这些“稀奇古怪问题”的孜孜探究才促使了人类文明的不断进步！

36年前，我跨出大学校门，踏上了教学岗位，从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教育的本质是什么，明确了教学的目的是什么。我想每一个教育人心里对此都有自己的答案，或许不同的人对此有不同的答案，但我想保护孩子的好奇心、培养孩子的问题意识应该成为每一个教育人的职责，我们的教学不应该按统一的标准来评价，我们的教学活动不应该是流水线式的活动而应该是富有个性的，能促进不同学生有不同发展的片状活动。

从参加工作到现在，曾不止一次地被问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一个孩子小时候满脑子问题，他们会问父母、问老师、问大哥哥大姐姐许多问题，但随着年龄增长，孩子的问题越来越少，他们也不愿意再问这问那了，甚至有家长告诉我，孩子长得一定时候与家长、与老师的沟通也越来越少。我想产生这种情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方面是因为随着年龄和学识的增长，问题解决的能力在提升，孩子能自我解决许多实际问题；另一方面，随着孩子逐渐懂事，他们知道无论老师也好、家长也好，他们对许多问题也是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寻找或者干脆放弃，更有一些孩子把一些具有较高探索价值的问题理解成自然而然，从而失去了一次探索甚至是获取重大成果的机会；当然也有第三种情形，由于童年时代问了许多问题，他们始终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有时甚至被嘲笑成弱智，于是他们从心底里对所谓的长辈或老师感到失望，这种现象尽管少数，但很可怕！

2016年9月在北京发布了《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以及2020年发布的《中国高考评 价体系》都明确对学生的创新能力提出了要求，创新性也是高考评价体系中出现频率比较高的一个词汇，而要培养学生的创新能力首先必须培养孩子的创新意识，而创新意识的培养又离不开问题意识。一个没有问题意识、提不出新问题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创新意识呢？而没有创新意识的人何谈创新能力呢？

韩愈的《师说》里有这么一句话：“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但在新的时代，教师的职责绝非仅仅传道授业解惑，德国著名教育学家斯普朗格有句话“教育的最终目的不是传授已有的东西，而是要把人的创造力量诱导出来，将生命感、价值感唤醒”，马克思也有“教育绝非单纯的文化传递，教育之为教育，正是在于它是一种人格心灵的唤醒，因此说教育的核心所在就是唤醒”，由此可见，教育的本质是唤醒，教师的职责是唤醒！唤醒什么？就是唤醒人的人格心灵，唤醒学生生命中原有的灵性和欲求，唤醒学生心中的生命创造冲动！而保护学生的问题意识，维护孩子问问题的自觉性是唤醒学生创造欲求和创造冲动的前提和保证！

因此，希望每一个教师谨记：不要让孩子的问题意识夭折在我们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