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元
辞旧迎新——总感觉应该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其实也不过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工夫，月份牌便作了废，新人便取代了旧人，孩子长了一岁，女人老了一年。
去年安慰朋友的口头禅是，今天你认为没办法解决的事，就不要去想了。要相信时间的力量，它总是可以消融一切。仇人，也许会因为时间的流逝不再敌对；爱人，也许会随着时间的走远不再依恋；跨越不了的山脉，也许会被时间腐蚀得矮下一大截；横亘在心中的困惑，也许会因遭遇时间的洗礼变得不再迷茫。所以，相信时间的力量。
我是相信时间的力量的。我相信爱会被时间削弱减少停止乃至磨灭，恨亦然。我相信今天解决不了的麻烦，会被时间解构得消失无踪迹；而今天的快乐，也会随着明天的到来变成烦恼。我同样相信，时间的手可以把任何一件普通的玩意儿雕塑成艺术品，只要我们捱得起那些岁月。我更相信我们什么都斗得过，却惟独斗不过时间。
时间，要换成一个小概念去看。某种程度上讲，时间也是可以买到的，是斗得过的。假若你有足够的钱，那么坐飞机3个小时就可以从北京到新疆，而如果没有那么多钱，坐火车最快也需要2夜一天。钱，买到了33个小时。我们用这33个小时可以对手谈判，也可以和爱人共度春宵，还可以结果仇人的性命，抑或只是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发呆。区区两千元人民币竟换回33个小时，难道不是一笔好买卖吗？只是可惜，大部分时候，我们不知道被买回来的33个小时对我们有什么意义。
时间的意义在于我们用时间去做了什么，如果什么都不做，那这段时间就是没有意义的，而做了越多的事，就越能证明时间的价值。而价值，又因每个人的定义不同，从而变得面目可疑。
有人把时间花在赚钱上，将自己的生命用数字进行评估，对此，我们只有认同或不认同，并没有资格评论好坏对错。有人把时间花在思考上，思考一些绝对不能换成柴米油盐金钱地位名望的东西，对此，我们不能妄自菲薄，亦不能盲目推崇。有人把时间花在追求爱情上，有人把时间花在美容打扮上，有人把时间花在看书写字上，有人把时间花在吃吃喝喝上……时间是自己的，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只要没有妨碍到别人，时间的价值便随自己说了算。
但是，我们终究斗不过时间，除非到我们死掉，否则我们都不能理直气壮地说，我这一生将全部时间用于××，我毫无遗憾。我们总是会在人生的道路上改变方向，突然认为自己以前走的路是错误的，于是改旗易帜换了门庭。当我们回首，我们是否会认为那段之前的岁月依然是值得的呢？我们又能保证将来不会对今天的改变而有所懊恼吗？
我们的价值观了，我们变了，这或许可以变相证明运动（时间的运动）是绝对的，而不是相对的。假若没有“运动”这个词，“绝对”这个词恐怕也要因为它的滑稽性而从字典里注销了。
年轻的时候，我们希望时间过得快点，因为迅速长大，便可以获得更多的话语权，这是不争的事实。年老的时候，我们希望时间过得慢点，因为还需要回忆，细细咂磨人生的滋味，我们怕时间不够用，怕还来不及将“过去”咀嚼咽下，我们便带着回忆走进坟墓。当我们既不老又不年轻的时候，我们希望时间停下它的脚步。世界停滞又如何？我们需要找到自己的方向，并不希望稀里糊涂地随波逐流。
可是，我们终究都抵抗不过时间的力量。经验主义总是在最不需要的时候突然降临，我们会本着心理学上最基本的“投射作用”，去审视揣摩那个不幸第二次出现在我们生命中人或事。换句话说，谁都忘不了自己的第一次。
第一次当爸爸，无论以后有了多少个孩子，被人喊过多少声“爸爸”，都不及第一次时来得激动感慨。第一次偷窃，无论以后偷了多少次，偷到多少价值连城的东西，都不及第一次时那么恐惧窃喜。第一次结婚，第一次失恋，第一次领到工资，第一次偷情，第一次拍领导的马屁，第一次受贿……以后无论再有过多少次，都只是“第二次”的重复，这个“第一次”会被无意识地尘封起来，直到，直到……直到记忆被唤醒，然后我们才发现，我们谁都忘不了自己的“第一次”。
第一次，永远无法复制、修改、替代、削弱、减少、停止、磨灭、谋杀。
只是可叹，我们不在乎自己的第一次是如何完成的，却往往在意旁人的第一次，旁人的人生轨迹中偏巧与自己相交的那个第一次，是由谁如何完成的。
假若旁人的第一次，是由另一个人，而非我们自己完成的，那么，除非他/她是今世罕见的大圣大贤，否则你永远在不可知的情况下，被置于可悲的比较地位。而比较的结果也往往不是现实中的实力对比，无论你是赢是输，都结局取决于对方拥有什么样的记忆。假若那记忆是对你有利的，你便胜了；假若是对你不利的，你便败了。别不服气，要知道，有句谚语说得好，早起的鸟儿才能抓到虫子吃。你不知道的那个第三人，赢在时间。你晚了。
其实换个角度想也就可以释然了。旁人有第一次，我们也有自己的第一次。旁人的第一次是独一无二的，我们的也一样。假若旁人拿自己的第一次与我们这个“第二”、“第三”做比，我们也照旧可以，只要对方不是我们的第一次就可以。假若非常不幸的，对方是我们的第一次，那么就认命吧，因为老天安排你的第一次是这样的，你还有什么好挣扎？老天最大嘛！
假若不幸不是旁人的第一次，却是自己的第一次，千万不要奢望因自己是第一次，对方便要对自己手下留情。要知道，这世道流行捡软柿子捏，谁让你投胎成了柿子呢？当核桃好不好呢？不够硬都没人理你！
败给别人的第一次也没什么可懊恼的，谁让你不够老，认识得不够早，毁灭得不够彻底呢？最重要的是，不要认为那是败了，那只是对方的一厢情愿，你输给的不过是一段记忆的。说过了，我们斗不过时间，时间倒回，那是痴心妄想。
我们都有自己的第一次，当这个第一次真正来临时，还是好好珍惜吧。因为当我们老去，残存在记忆中的，也不过是这些第一次的支离破碎的片断。或许，我们做不了他/她第一次爱上的人，但是我们可以做第一次抛弃他/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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