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张忠:叫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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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叫魂原载同步悦读 |
分类: 老屋原创作品 |
叫
张
东门岭头,一座孤零零的老屋
悬在空中。亲人的声音
从1957年的旷野穿过——
忠桃喂
家来哟
忠桃喂
家来哟
忠桃喂
莫着嚇煞
跟我家来呐
……
姑奶从架篮里取出一蓝边碗,
碗里盛半碗水
一双竹筷子蘸那清水
反复试,试了又试
终于,筷子在水碗里站立起来
然后,姑奶去米桶里抓一小碗米
吱呀一声,两扇大木门开了
外面一团漆黑
姑奶顶着刺骨寒风踽踽独行
向着暗夜深处,沧桑而
凄凉的声音踉踉跄跄
在漆黑的半空回荡
风,听到她的呼唤
也停下脚步
姑奶边喊边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她用三个指头从米碗里撮起米粒儿
将她那一撮一撮殷殷希望抛向夜空
——忠桃喂,家来喂,
宝宝喂莫着嚇啊
跟我家来哟,忠桃喂......
此时的我,已是半昏迷状态
浑身烧得发烫
头上搭条半干半潮的布巾
我迷迷糊糊的魂魄,逃出鬼门关
从布满荒冢的东门外折返
紧随亲人的脚步和米粒
回——家——
东门口的冷风
吹得电话线呜呀子叫
像鹅卵石从冰冻的湖面上急骤滑行
呜呀子叫,呜呜呜呜......
夜半时分,我在昏暗中朦懵醒来
昏黄的油灯
把姑奶奶的背影投到墙上
像一棵巨大苍老的树丫
倚在半天云里
听到呻吟声
姑奶赶紧伏下身
用粗粝的手
轻抚我的额头
不烫了,不烫了
忠桃的魂家来了,到家了……
小记:江南,1957年的东流县,那时我四、五岁,我的奶奶带着玲雨弟妹,典住在房房亲戚邹福全屋里,我父母在安庆钢铁厂和五纺厂做事,我就在东流县老城墙东门口朝门头的小屋里,随徐桂莲姑奶奶和陈莲娣瘪嘴老奶奶一起过。那时,幼儿风寒病了发高烧,无钱看郎中,乡人认为是“着嚇”——掉了魂,沿袭千年的乡风,便是亲人撒米叫魂,宝贝回家。
原载《同步悦读》2024.1.23. https://mp.weixin.qq.com/s/HjaeTrs600ucfPQ-SZKU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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