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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的样子，眉眼的新月，嘴角的上翘。如果再“微”一些的笑，又会是在哪里？

至今未入藏地，是觉得心未安顿好。选择去西安看俑，却是种“寻找”。寻找最接近内心的微触的笑意，无风无浪。寻找一种需要用最细微的体察才能触摸到的微笑，它真实存在却又隐匿，露水不显山。

馆内阴弱，投影的光柔和地笼在那里，他就在那里。靠近，屏吸，静气，聆听，觉察，领悟，回忆如夜海的潮排排声声而来，高棉的微笑如梦而来，就在那里。

吴哥丛林里，低眉垂目下的王者终掩不住佛主慈悲喜舍的气度。

兵马俑坑道里的兵者、马骑终掩不住北方狼族血性下求胜欲念的铮骨和嘶吠，一致汹涌税利。

文景帝杨陵的俑，殉葬的“子民”贩夫走卒，恬淡谨微，不富颇足不高贵的繁华，柔软满溢。

远处，我观见了微的笑。凑近，笑意消逝无循，寻不见觅不得。再退，微的笑显现。再进，又褪。调试眼的距离成对焦的镜头，直至焦点落下，微的笑浮现。不在眼，不在眉，不在嘴角，在眼睑下有光的阴影里浮现，不耀不锦。眉眼间荡漾的光，带至嘴角，带动全身，却又蕓花一现，在光圈里闪过，那是来自心里的微笑，原来“微笑是光”。

米开朗的美强烈饱满，蒙娜丽莎前的人太多，泥里半露的俑露出昆曲里的勒眉，拱手作揖的束衣俑不争不拒，世界原来可以什么不争便可得，“美比历史更真实”。

不是将帅，不是帝候，更非佛僧，文景之治的繁华富足安宁，在那一刻浮现。虽不过是片刻锦绣浮世，却安得苍生黎民半生。艺术家们的技术和形式的高瞻，却抵不过农民庶生务实的美感。笑意一抹，淡至无痕，却弥散分明，原来遇见幸福只需半步，也只可半步。不近不远，安之若素。

那只陶俑的猪肥硕富足，不象征皇权，不象征霸业，只隐喻着安居的美，如那道微笑的光。

听说“仁波切”绛紫明黄闪隐在藏地，我愿微笑前往，终有一日，如赴长安城看俑读笑一般，不近不远。

大雁塔规矩宽厚，七层浮屠尊天俯苍生。土黄色砖面土心，微有肿隆，舍利宅心。

无风铃，无挑脊，少华繁，风吹云不动，徒留雁声上青天。

遥想当年摩揭陀国僧侣葬雁成塔，佛主如来感化西行玄奘，长安城下聚经成塔。如今侧目之下，心却开始念及残缺一角的小雁塔，在流动的车窗里曾滑过我的黑色镜框，不过十秒。青灰样子，素落有致。

慈恩寺念旧，道光帝的石狮凝住时光，夕照迷眼。院墙外，石阶上，行囊散落，听女声版《你的背包》五分十六秒。

玄奘执杖背身离去样子头不回望，果断如盟约。合影留念的人群和镜头拥挤不堪。表情笑得如烟花，转瞬即消。

慈恩寺里大雁塔，东归藏经细说惮。

此塔本应为唐玄奘荣归故里而筑，而西天取经的艰辛和决决，终不该敌过温暖回家的心旌细喃。此刻，我想落成此像者必是不懂玄奘内心念家的“小我”，一个游子的柔软。玄奘像或许应该转身面朝雁塔寺院而归状。

“大我”太重，不该再恢弘。

他在广场石阶上仰躺，孩子的笑容绽放。青天在上，风呼啸而过，玄奘衣褶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