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做一位合格的编辑和合格的作者?
怎样做一位合格的编辑和合格的作者?
徐东
前一段时间,由四十余家文学期刊的联合声名,引发出我的一个作者的声明。偏巧的是,接下来就接到几个退稿。退稿我是欢迎的,比起做一位合格的编辑,我不是一位合格的作者。因为我总是修改,每一次改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事实上在改动的过程中由于新加了内容,难免有错露之处。另外最近两年由于写得多,创作状态也不是太好,稿件质量不是太高,退稿也是正常。我倒没有觉得那个声名冒犯了编辑。确实,编辑为人编稿,虽说是本职工作,却也是个特殊的,心用参与的工作,尤其需要获得尊重。
我从2001年开始到现在,做了十六年编辑。现在虽说不用坐班,却也在做着《羊台山》(内刊)的编辑。然而我在做《打工文学》周刊时,发稿量大,那时会有很多作者“买账”,不说请客送礼,起码会给我一些好脸色,说些好听的话。有些作者在我不担任编辑后,仍然会问个好,见面客气地叫一声“东哥”或“徐老师”,有些作者却从来不认识你一般,再也不联系,见面也不像以前了。这样的作者说实话,我心里是看不起的,太势利了。势利是现在很多人的毛病,这确实会伤了一部分人的心。幸好我早就被伤过,也看得开了。
这十多年来,从西安到北京,从北京到深圳,从深圳到北京,从北京又回深圳。我做过的地方可谓多了。《男友》《青年文学》《喜剧世界》《小说精选》《长篇小说选刊》《小说选刊》《芳草网络选刊》《打工文学周刊》《羊台山》,有些是专职,有些是兼职。另外还待过两家出版公司,共和联动,新华文轩。回顾这十多年来,我编发过的稿件少说也有上千万字了吧。作者呢,说来能下人一跳,莫言、王安忆、刘庆邦、残雪、方方、池莉、苏童、余华、阿来、池子建、东西等等,年轻的就更多,不一一说了,名单太长。有些我编过稿件的作者,甚至连名字也记不住的也会有不少,有时在群里给我招呼,我则是全然没有印象了。
我之所以在那么多的单位工作过,倒从来没有一家单位开除过我。每一次离开,大多数是因为生存,因为写作。为着生存,自然是想要去薪水高的,更好一些的单位。为着写作,可再好的工作也会辞去。例如,当年我在女友杂志社时,每个月的收入有三四千块,可到《青年文学》也只有一千五百块。当然,个别的离开也会因着一些误会,彼此合作不愉快,也便离开了的,例如有的杂志不给作者发稿费,林那北老师在一次开会时碰到就这么对我说过,我只能感到羞愧,却也实在不是我所能办到的事。我被一些作者请过吃饭,但那样的饭局我是不愿意参加的。我也请过作者吃饭,那是因作者给我带来了礼物,拒收也不好的。还有一些是经济条件比较好的作者,又请又送点礼品的,这种情况也有,通常是写得也相当不差,心里认可是朋友的才接受。然而发稿子,从来都是不走后门的,不合适的仍然会退回去,改,或寄新的来。如果有经济条件不太好的,仍然要请吃饭或送点东西,我是要拒绝或批评人家的,吃饭自然也不会再让对方请。另外,我也从来不会用编辑的身份勾引女作者,非常讨厌那样。两性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不应是一种利益的交换。
对于抄袭的作者我也遇到过,我对那样的作者说,你被封杀了,以后不要再给我投稿。对方态度好的,我心软,又会说,一年后再给我投稿吧,但是再也不要去抄袭。对于那些一稿多投或多发的,根据我所待的不同杂志的性质,会有不同的要求。例如在《打工文学》工作时,我不会太要求人家是首发。对于走后门要发稿的,除非领导发话,我是从来不理的。有声称自己是人大代表的,有说自己是著名教师或副校长的,有说自己后台是多么大的,我是一概不理会的。然而领导说了的,虽不情愿,也还是得照办,这是没有办法的。对于那些一周之内可以数次投稿的,我第一次回复劝告不听后,往后便是不再理会的。对于那些稿件写得错露比较多,但内容尚好的,有时会自己动手编发,有时会退回去让作者去改。有些我甚至建议那作者向某某作者去取经,怎么样把稿件整理好。作家陈再见曾经是我心目中完美的作者,文本干净,错露极少——我曾经让一些作者向他取经。
做为一名编辑,自问自答的话,我大约是合格的。做为一名作者,我却有点羞愧,因为不少编辑向我说起,我的作品中有不少错字,这是不够认真的表现。事实上有这方面的问题,但编辑可能不太清楚的是,每个作者的情况都不太一样。例如我,一篇作品我是经常要改的,每改一次都可能会加上一些新内容,这样难免错处多一些。另外我也有一个要命的问题,性子急,看东西快,这是做编辑迅速阅稿造成的,结果看自己的作品也会这样。快,自然就不够仔细,自然问题也就多。不过,还是很抱歉,因为这是一位作者应该做好的,没有错好,别的理由都不该有。有时退来的稿子自己重看会惊出一身冷汗,会特别不好意思,怎么那么多错露之处?事实上,在投稿时自己心里总以为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一篇作品的成形挺不容易,尤其是一篇好作品的出现,编辑也有一份很大的功劳。说起来非常欣赏一位现在已退休的老编辑。《长江文艺》的吴大洪老师,他是那种看好作品后会让作者多次去修改的编辑。当年他编的我的一个中篇《新生活》就是数次改后的结果,这小说后来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选过。后来去武汉参加笔会见到了吴老师,瘦瘦的,很儒雅的一个人。对人很客气,很关心,有着对作者发自内心的那种喜欢。我遇到的好编辑还有很多,例如《鸭绿江》的编辑,最初是李黎,后来是高威,再后来是铁菁妤。她们因为工作,或职务变动的原因,是一任任交接下来的。每一个人都很认真负责,对作者的态度也很客气。到了铁编辑这儿,她还从网上自费购了我的《藏·世界》。想来实在是觉得不太好意思,我给她——以及由她所想起的我的另外一些编辑,寄了一些批发来的,价格并不太贵的茶叶,统一感谢的意思。然而感谢过后,自己的脸又红了,觉得不应该。就像也曾经有作者给我寄茶一样,我收到自然有种被尊重的高兴,可又觉得让作者破费于心不安。总归那样寄品,是不大好的罢。作者与编辑之间的交往,最好还是纯粹一点儿。作者最好是用作品来说话,没有编辑不喜欢好作品的。还有一些原来在《大家》做编辑的,叫张珊珊的,因为在论坛上看到我的西藏题材的小说,向我很真诚很客气地约稿,使我感到做为一名作者的幸福。现在说来也是十年前的事了,可我一直难以忘记,我甚至不知道张珊珊长什么模样,印象中也从来没有对她表示过什么感谢。编辑,最好也要拒绝作者给自己寄东西。当然,好朋友除外,因为编读之间是会产生友谊的。做为编辑,我也给作者送过东西,那是朋友之间的事了。
说到退稿,一般写得很差的作者,退一回,也;懒得继续退的。有些人会一稿多投,甚至用投稿软件的,更是不愿理会。但对于打内心里热爱文学的,如果作品不适用,我会简要退稿,并说些鼓励的话,请下次再来稿件。对于成熟的作者,如果不适合发,说不定人家靠稿费贴补家用,更是要及时退。我印象中退过当时还在读大学的,现在已在一家大刊做编辑的作者的稿件,现在仍然记得那篇作品的名字,《桃花坠落》,写得是好的,然而还有不足,便写了退稿信退了。在北京时,我还当面说过张悦然《水仙已乘鲤鱼去》那部长篇的不足之处,那小说后来也是没在《长篇小说选刊》上刊发的。退稿,并不是说这位作家的作品不好,张悦然的不少小说我是很喜欢的。
现在的情况是,作者有作者的势利,编辑有编辑的势利,有些作者或编辑还是名家,是相当有分量的人。我极不喜欢这种情况的存在,然而又有些理解了似的。我的理解是,这是因为他们是聪明的人。他们从内心里大约也是不太喜欢做个势利的人的,然而又为何终究成为了那样的人呢?人在这个经济时代里,可能还是会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助吧!我在个别人的眼中,大约也会有势利的一面,然而就我内心而言,我是反对势利,甚至有些傻,愿意傻下去的人。近几年,尤其是辞去工作之后,生活的压力增大,我也想过要多发稿子,多发大刊的——虽说很多大刊的编辑我都也认识,见过面的,然而要发稿,却又是不容易的。一方面,我写得多,质量不高,另一方面,我确实与编辑的互动交流得少了,别人不愿意多费时间精力向我说他们的用稿标准。
不过,我还是希望,不管大刊的,还是小刊的编辑,尽量做一位作者心目中的好编辑。因为同时也是作者的我确实感觉到了,有一些编辑不太称职。主要表现在稿件投过去,看的时间拖得太长。或者不退稿,退稿也没有写原因(对于有些成熟的作者倒也不用说太多)。另外,女作者可以多加关照,然而也不要有太强的偏心,忽略了男作者。此外,编辑与作者如果互动得多了一些,那种一稿多投,一稿多发的情况会大大减少。还有的是,如果刊物稿费发得不够高的话,也尽可能地不要限制作者一稿多发,尤其是那种作者后来又经过认真修改,认为有必要再发一次的作品(一般也不要同一时间发)。对于大刊,稿费在二百元一千字的,或者稿费虽低,而较为有影响力的刊物,作者还是尽量地不要一稿多发。
作者不容易,编辑也不容易,大家相互理解吧。尤其是编辑要多理解一下作者,因为毕竟你在那个重要的位值上,拿着一份工资,又被为尊为老师的!好的编辑是真正会被受到尊敬的,被尊敬,这是多么难得!谢谢我的编辑老师们!我也谢谢我曾经的作者,我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你们谅解。另外,我们现在做为作者,尽量写好,把自己的稿件处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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