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四个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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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四个中篇
徐东
文学作品少人有关注的当下,我却乐此不彼写着小说,这不是头脑发热心智出了问题,是我认同了小说创作和阅读是精神生活不可或缺的内容,是我人生的事业和乐趣。小说使我在物质世界和现实生活中享有自我发现自我,使我感到人性的自由美好具有多种可能,使我更加理解包容自己和别人,使我爱着世间美,并对人类心怀良好祝愿。也可以说小说创作贯穿了我的三观: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创作和阅读小说于是作家对人生不断认识和探索的过程,是作家实现其人生价值的一个方向,是作家向无尽世界表达其思考和存在方式。
我谈谈近来发表的,我的四个中篇。
《新生活》这个中篇发表在2013年的《长江文艺》第11期。后被《小说选刊》第12期选载,被2014年《小说月报》选载。我喜欢这篇小说,是因为我喜欢李明亮这个真实的,但在现实,在我们传统的道德中却绝对不会被轻易接受的人物。李明亮张扬了自己真实的欲望,背弃了爱情,在现实中寻求他个人情欲的刺激与满足。他是该被批判的,存在并不见得合理,被人认可,但反过来——被批判的,不被人认可的难道一定是错误的吗?写李明亮这个人物时,我并不这么认为。每个人都有其隐密的存在,生命有其对爱欲实现真切的渴望,他的一切行为其实无可厚非,他的行为也全部由自己来承担结果。一个人并不是生来就一定只能爱一个人,李明亮也未必要与小青相爱相守一辈子。一个人尤其在他年轻的时候,并不是永远正确不会犯错误,李明亮与顺子,与小红等几个女人的所谓错误或非正常关系,其实能得到,但未必能够得到理解和包容。我写李明亮时,也借他朋友的口批判了他,但是我无法让他通过批判就能发生改变,因为事实上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错,而是我们所在的这个现实社会,我们的道德文化传统还不够多元化到足够使他自己,使别人理解他的行为。我觉得人都需要不断更新自己的思想观念,更新对人在人性的真实,在社会现实中的认识,认识到人在社会中的自由,人性的解放,从而去理解和包容得更多,去爱护和尊重的更多。只有理解和包容得更多,才能减少人与人之间的反感与敌对情绪,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才能更加正常化,而不是相互冷漠,相互欺骗。一味否定李明亮这个人物,反过来,有可能说明我们还太有局限性,对真善美的东西还缺少足够的认识和感受力。
2014年《中国作家》2期发表的中篇《洗脚》中,有个灵魂人物老邹。老邹这个人相对纯粹。他与胡英山、赵涌、叶代、李江河等人不同,不同在他是一位理想有追求的艺术家,而另一些人则是在物质世界各自获得了一些成就的中产阶层。他们最初都有过理想和追求,但慢慢被物质化和同质化,被欲望都市欲望化。那些人的变化取决于他们自己,但重要的一方面是时代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物欲横流的都市影响和改变了他们,使他们迷失。都市中的许多小中产阶层,以及将会迈进小中产阶层的一批人,包括小说中林晓城这样的都市白领,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迷失。这种迷失相对普遍,多数人如此,但城市照样越来越漂亮,社会照常运转,人们各自有自己的物质追求,时代带动着他们滚滚向前。可怕的是他们精神的日渐枯萎使他们感到人生的空虚和无意义。生活包括多个层面,他们精神的层面不再纯粹向上,不再美好感人,他们与女人,与一切的关系基本上构成了一种金钱关系。出问题的是他们还是时代?时代是博大无际的,谁能来左右时代的潮流呢?小说通过这些人物故事隐性地提出这个问题,结尾是,在老邹这个纯粹的不开窍的男人离深圳后,那些人开始怀念他,想他。小说展现了一种新的可能,具有了张力。
我喜欢《洗脚》这个中篇,多过《新生活》。前者通过多个男人呈现出欲望都市中人的存在与迷失,成为一种普遍现象,构成了以都市为主题的,人性在都市生活中的多元化存在。
发表在2014年《山花》上的《消失》,通过孙勇这个类似于李明亮的人物,更加赤裸裸地面向我们呈现了人性的真实与虚伪,人通过对自我欲求的实现来对抗沉重现实。我为何不能多写些人性中美好的东西,偏偏写他们见不得光,被人反感的,甚至是不正确的,脏乱的欲望关系呢?我觉得孙勇这样人就像我们心灵的一面镜子,可以使我们照见内部的自己的丰富和真实,可以照见我们生存于都市的苍白无助。我写作孙勇这个人物时并没有讨厌这个人物。我觉得他在都市现实中的真实存在合情合理,他的过分也并没有使他走向犯罪的道路,他只是不耐烦做一个有道德的,一个情操高尚的,一个所谓正常的人。我不能全然否定这类人的存在,取消他们在现实中的真实,通过小说去美化他们。我也给不了孙勇这样的人一条光明正大的出路,因为那必然会成为种虚假的存在。我不奢望这部中篇有更加高蹈的格调。孙勇的消失,给他的朋友李更一种感触——他无法有更多的悲伤,又为自己不能有那种悲伤自责。这就够了,这也是李更,是我们所有人,多少有些麻木不仁的一种心理现状。
发表在2014年《大家》上的中篇《有一个叫颜色的人是上帝》,是试验性作品。能够发表实属不容易。《大家》发过我许多短篇,多是别的刊物发表不了的。这个中篇,我在试图为读者,为我们营造一个新的上帝——我们感知的、内心的、思想深处的,我们感到美好、感到幸福、快乐,感到可以获得安慰的一个形象。这个形象我称之为“颜色”,“颜色”是个人,但他不是具体的,他是“我”的上帝。通过参观画展、行为艺术、梦境等,我写“我”在现实中特别的存在,这种特别的存在是我心灵的外化,是我对整个人类的美好祝愿。我也试图说明,人类普遍的对真善美的追求,以及一切文化艺术作品也构成一种宗教的内容,我们应该认识到这一点,而忽略了这些便会使我们在物质欲望中迷失,在人生过程中失去方向。我个人认为,这是一篇应引起广泛关注和讨论的小说——但很有可能现在不会,将来会。我喜欢《有一个叫颜色的人是上帝》这一篇小说,胜过目前我所有的中篇小说。
四个中篇,都是都市题材的。我在写作之初,就是在试图呈现都市中人的一种真实存在,以此来对应我们各自在都市中生存与发展的现实。其实,出路是有的,但需要时间和耐心,需要更多地去理解和包容一些人,一些事情。在时间中,孩子们会长大,青年人会变成中年,中年人会渐渐变老。在这过程中,时代会继续向前推进,社会发继续发生变化,人类社会充满了一切可能。我们谁也无法逃避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的真实,思想的局限,那么我们应该尽量真诚坦荡,谦虚进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在面对现实中的一切时,我们同时也是在面对无数个自己,那无数个自己最终会归结为一个真实的,会消失的自己。我们应该好好考虑一下生与死的问题,生长于世,要为何而生,终有一死,该如何死得其所。在面对人生的许多个问题是,我常常无法给自己满意的答案,所以,我要用小说,去寻求那些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