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光命名作品集结2
(2009-06-26 10: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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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流动的黑暗
小兵小卒
我看见了你,流动的黑暗。我看不见你是因为你在沉默,在静止,在睡梦中与人亲切地交谈。你在走动,身上有了温暖,与另一种温暖交融,变成透明的鸟儿,从我周身飞过。
我为什么说光是流动的黑暗,因为我很单纯的想到,闭着眼睛的时候是凝固静止的黑暗,睁开眼睛的时候黑暗却流动起来,欢快起来,跳跃起来,仿佛醒来的孩子,在大地上无所畏惧地奔跑,他们是闪着光的,充满温暖的感觉。
当是睡着的时候,他的名字叫黑暗,当是醒来的时候,他的名字叫光明。我在想,当是不睡不醒的时候,或者是喝醉了酒的时候,他的名字叫什么呢?对,叫多彩的思想。
光从我们的脑海里发出,那里有一座盛满金子的山,山的四周有千千万万条没有颜色的船。它们拥有无限的速度,它们随时等待号令。
那些光,要发出,要运往他国。按需所求,装载在那些船里,等到说:拥有!那些小船就轻快地,其实是瞬间,到达彼岸。
之后,不用辛苦地卸载,那些船闪电般展开,分工明确,秩序井然,金子的光就安全而且顺利地来到他们应该到达的彼岸。
光
吴夜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村里的妇女学会两样事情。对于这两样事,她们说叫赶时髦,男人们说,嘁,看把她们能的。
这两样事情,一件是抽烟。抽那种带大齿轮图案的纸烟。
在我以前的印象里,喝酒抽烟是男人的事,关起门来喝酒的女人我见过,抽烟的女人我还没有看到。抽烟的妇女,都是附近几家的邻居,我称她们叫大娘,二婶什么的,当然,我妈也在抽烟的人里面。晚上吃过饭,我妈她们收拾碗筷,涮完锅,然后就会相约到一户人家去抽烟。她们抽烟不是坐在院子里那种大模大样地抽,而是几个人,关起门来躲在堂屋里抽。几个女人,一边抽烟,叽叽呱呱地说笑,不时夹杂某个人的咳嗽。她们细软的喉咙还不太习惯纸烟的粗莽味道。
她们赶时髦的第二件事,就是去村外河里洗澡。
那时的乡下人家,去地里干农活回来,黄昏吃过饭以后,男人可以带小孩子去河里洗澡,一河筒子光溜溜的屁股蛋子。女人不能去河里,只能在家里烧一锅温水,关起门来擦身子。记忆里,家里的老年人对这些事很看重,自己儿媳妇干活时裤腿卷高了;擦身子时窗户没关严,会惹得她们唠叨半天。
妇女们去村外河里洗澡,都是偷偷进行的。有点“地下党开会”的意思。几个大娘婶子见面,一个说,去不去?其他人相互看看,说,去。洗澡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她们洗操,一般会带一两个小孩跟着。小孩可以做掩护,遇到认识的人,看到带着小孩,一般不会问人家去哪里。小孩还可以在岸上望风,看衣服。黑暗里,我妈和几个妇女轻轻往村外走,沿着白天被太阳晒得燥热的黄土路;穿过一片墨绿色稻田;散发农药气息的棉花地;翻过一道长堤,堤下是闪着灰白光线的河水。蛙声此消彼长,叫得很乱但是听起来很有意思。
在河边的柳树下,几个妇女开始脱衣服。黑暗里,能看到她们灰白的身体,泛着银子的冷光;拢头发;摸身体某个部位的动作。脱光以后,她们一个接一个像鱼一样,悄悄滑进河水里去了。这时最不好过的是她们带去的小孩,坐在岸上,挨蚊子咬。这个蚊子咬一口,飞走了,那个又来咬一口。感觉全身都有蚊子咬,又不能下水,只能用小手拍拍这里,挠挠那里。跟她们去过两次,我就死活不愿意去了。于是她们就叫隔壁的卫全跟她们去,可惜卫全又不像我那么听话,她们刚下水一会,卫全也被蚊子咬跑啦。
后来发生一件事情,妇女们有一个月没有去河里洗澡。隔壁邻居二婶,一次洗澡时忘记把手帕放在家里,手帕里包着赶集卖煮花生赚回来的八十块钱,一个月赚的。在当时八十块可是个大数目。结果洗完澡,二婶回家找不到包钱的手帕了。二叔知道这件事,气红了脸,把她狠狠揍了一顿,头发都扯掉几十根。
不去洗澡的那一个月,我妈她们几个妇女,一如既往躲在屋子里抽烟。她们你一支,我一支地抽着,烟光一明一暗,偶尔会有几声咳嗽,声音不大,听得出是故意憋着。
吴夜
男,江苏人,1996年开始写作,2004年著有诗集《这些年》,2001年南下深圳,现居宝安区。
光:温暖
韩三省
我是个比较庸俗的人,肚子饿了第一件事想到的是食物,感觉困了第一个想到的是枕头。要是给光重新命名,我这个庸俗的人,第一个就由光想到灯光,然后由灯光想到一个词语。
我的家乡,在湖北石首某个偏僻的小乡村。小乡村的人,多少都有些小里小气。夜晚来了,黑暗降临,小乡村的人对黑暗的态度,是走到哪里,灯才会亮到哪。比如说这时候一家人在厨房吃饭吧,厨房里的灯会亮着,堂屋的灯和房间的灯、门前的灯,全部熄灭。饭吃完了,一家人转移阵地,转移到房间,一家人围着电视机嘻嘻哈哈看电视。对不起,此时亮着的灯就是房间的灯,厨房的灯和堂屋的灯、门前的灯,全部熄灭。
所以在我的童年、少年时期,我所看到和经历过的黑夜,大多是黑漆漆地。晚上一个人走夜路,最盼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盏灯。哪怕灯不那么明亮,可是它里面跑出来的光,也能够照亮我前面的一截路。可以让我知道,这截路有没有积水,泥不泥泞。消除我小小的幼稚的心,对黑暗的恐惧。
我记得有次,走夜路时,我迷了路。我在黑暗与黑暗之间毫无头绪行走,不断行走的腿开始变得铅般沉重。那时候我心里装满绝望,我以为我会这样一直行走。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到了一盏黄豆大小的灯。我朝灯走去,灯光从黄豆变成花生大小,火炭大小,最后它变得漫山遍野,将我的世界照得通透。一个老人坐在灯下,老人留我住宿,第二天我在太阳的指点之下,毫不费力找到回家的路。
后来慢慢长大,长大到对黑暗的恐惧渐渐褪去,长大到基本不再迷路。可是我在黑夜里对灯的渴望,依然没有减弱。我记得第一年来现在栖居的城市,我所租住的房子在楼顶,每当我在深夜,写不出字的时候,我都会推门而出,扶楼顶的水泥栏杆看远处的灯火。远处是一片厂房,厂房里明亮的灯火,总让我这个深夜独自写字的人,丝毫不觉寂寞。因为我知道每间灯火通明的厂房里头,都会有无数打工兄弟姐妹,他们在流水线上默默无闻劳动,一如我伏在桌上,一个字一个字地书写。
再后来租住的房子变换,并且随着年龄渐长,有了妻子、孩子,就是没有票子与车子。庸常的日子与日渐沉重的责任感像个推手,不停在背后推着我走。我开始抽烟,酗酒……一天晚上,喝完酒从喝酒的地方往租住的地方走,走到租住的楼下,看眼前无数盏夜色中闪亮的灯里,其中的一盏来自我家租住的窗口。一刹那间,我觉得格外满足。我觉得往日所有的奔波劳碌,都消于眼前这莹莹灯火……
我由光想到的词语,这个词语是温暖。这个词语其实可以是光明,是希望,是同行,是日常……可是我觉得我们这些彼此不怎么懂得爱与相爱的人,我们更需要的是温暖。
光的宏观世界里有多少种微观的光,我们就可以给光多少种重新命名。对于我这种极度庸俗的人,原谅我,我给光的命名,也只能是极度庸俗的,温暖。
夏子期
圣经上说,“要有光,就有了光”。徐东说,“让我们重新命名光”。子期说,“光就是无。”
“光”要变成“无”,原因取决于那三点:当那一左一右的两点对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横,中间独立的那一小竖点,再与底下的一撇对接,就是一个简体的“无”字。这是汉字的高明之处。
但关键是要能对接(才能变成无)。如何对接呢?
要冲撞。人类文明的冲撞,最深刻的反映在三大宗教的本质上。
这就不得不首先回到圣经上来。无可否认,整个世界的历史,几乎是一部基督的征战史。有征战,就有屠杀。即使不征战,犯了错,比如偷了情,也没关系。找个神父,在一间密闭的暗室里,忏悔吧。只是,只是,昨天的罪过一经忏悔,今天便心安理得,明天还可以照常屠杀,或者偷情。大不了,后天再去忏悔。反正基督的荣耀的光,照在心里,便可以蒙恩得救。
因了基督,伟大的穆罕默德也深受启发。他所创立的伊斯兰教崇尚六信:信真主,信天使,信可兰经,信先知,信前定,信末日与死后复活。如魔鬼撒旦,即是黑暗中的火焰所诞生(与光有关)。与魔鬼对立的天使,则直接是由光明所产生。本来教义都说不能滥杀,就连宰牲也要“诵安拉之名”。可是,除了八戒的亲戚,其他任何牲畜,只要找个理由,以祷告的方式告诉了真主,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予以宰杀。现在则更可以圣战或其他的名义,以“人肉炸弹”,“汽车炸弹”或“黑寡妇”之类的方式,大搞KB活动,以告慰安拉之灵了。
但不论基督和安拉,他们都是至高无上的,是世间万物的创造者。所以称之为“上帝”和“真主”。他们光耀全球,但世界从此没了安宁和平。
幸亏我佛慈悲。不杀生,也不托大,没有唯一的至高无上的主宰。TA强调众生是平等的,通过修炼都可以成佛……让我们双手合十,诵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是“皈依”,“阿弥陀佛”是古梵语,就是无量寿、无量光的意思。无量寿就代表如来的法身,也就是开悟的境界,即禅宗讲的明心见性、净土宗讲的“花开见佛悟无生”、密宗讲的“大圆满”。而要证得这个境界,就要靠般若智慧,“无量光”就代表如来的智慧,光明遍照。
楞严经讲“香光庄严”,“香”代表如来的自性法身,就是无量寿,常住不灭的。“光”代表如来的智慧般若,光明遍照。那么无量寿就消灭了染污,由染转净得来的;无量光消灭了无明,由智慧而来的。所以让我们再诵一声南无阿弥陀佛!让佛光普照天下!
可是,无论如何冲撞与对接,三大宗教的万丈光芒,要变成“无”的可能性,都是人类有生之年难以实现的。这也就是我重新命名光的最悲怆的徒劳。
还是六祖惠能的偈语说得好: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完了。光了。无。
还是我们的汉语高明……
【作者简介】夏子期,原名夏志英。湖北黄冈师专中文毕业,曾是教书匠,现是打工仔。信佛,但未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