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官合正传

提起大名“席官合”，或许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只要说“瘸腿官合”，可能古城大街上人人皆知。不过，虽说认识或者知道席官合的人似乎颇多，但是我自忖，恐怕没有人会为他立传，反正我是没有听说过。所以，我写的这篇文章，很可能是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为席官合立的“传”，为此我特意命名为“正传”，借以慰藉席官合同学的在天之灵。

（插图为网上下载，谢谢原作者。）

席官合，男，原古城村第一生产队人，驼背且腿有残疾，几乎一年四季总穿着棉裤，行动不便，需要拄拐。他是我小学二年级时的同班同学。我是1953年开始上学读书，就在原“城关东街小学”。那时年龄小嘛，混不懂事，所以在小学一年级时对席官合毫无印象，对他的印象全在小学二、三年级这个阶段。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比我们年龄大很多，可能要大十多岁吧？再就是他的腿有残疾，是个瘸子。

我曾经去过他家。他家的院门向东，走进大门，打眼一看，右手有一座北屋，破旧不堪，正对面西边是简陋搭建的伙房，左手南边是废弃的房基，只有几堆烂砖头。——这院落是他家祖传的还是土地改革时分配的？不知道。

正屋也就是北厦有三开间，中间是堂屋，供着祖宗牌位；左手北屋是他的母亲寝室；右手南屋就是席官合的寝室。两个卧室各有一盘土炕，跟当地其他家庭一样，这炕实际是冷炕，也就是不能烧火加热的。炕上铺着一张用高粱秆皮编织的席子，由于使用经年，磨出了几个洞。再就是一条褥子一条棉被，棉絮外露。我在姥姥舅舅家睡过用高粱秆皮编织的席子，扎得皮肉难受，整夜翻来覆去睡不好觉，早晨起床一看，浑身坑坑洼洼，道道印痕，有的地方甚至扎出了血。

席官合的父亲大概早就亡故了吧？现在家里就只有他与母亲俩，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席官合驼背，腿瘸，行走都困难，显然不能干体力活，所以这个家的“主劳力”就只有母亲一人承担了。席官合的母亲看起来大约五十多岁，一头花白的长发，满脸皱褶，记录了母子命运的沧桑。

那个时候，也就是1954年吧，我们在学校写字还没有用毛笔，能写字的纸也很贵；也不用铅笔，太贵；我们大家都用石板、石笔写字。石板比较薄而且脆，极易摔碎。石笔，价钱便宜，方柱状，比较粗，就像麦当劳的薯条，在石板上写出来的字笔画粗，很难看，写不小，太占板面，需要用小刀削成尖头，像铅笔尖那样。削石笔尖是一件既简单而又需要耐心的“技术活”，掌握不好就把石笔削断了，不仅浪费了时间，更是浪费了石笔，还要家长花钱买，心疼啊！不过很快，大家发现席官合削石笔尖技艺高超，不仅削得快，削得特别尖细，而且不断裂。于是很多同学就求他代为削石笔尖，每削尖几支石笔就送给他一支石笔。还别说，席官合削石笔尖的“生意”还挺红火的，嘿嘿！

（插图为网上下载，谢谢原作者。）

从表面看，席官合如果不驼背不瘸腿的话，应该是一个五大三粗、身强力壮的高个子。席官合经常在同学们面前炫耀他曾经的风采。他说：我好着没病的时候练过武功，拳打脚踢，飞檐走壁。他举例说，关帝庙的墙很高吧，有一人多高吧，我双腿一跳，就翻过去了！我们都哈哈大笑，说：你就吹牛逼吧！他却一点儿也不笑，还严肃认真的说：我小时候不驼背也不瘸腿。这是在日本鬼子来的时候，我跟随母亲逃难，经常睡在野地里过夜，地上又潮湿又寒冷，害得我得了“老寒腿”，就折磨成这样了。不知道他说的这些是真是假，反正他几乎一年四季总是穿着棉裤，拄着拐棍，弯着腰，走路一瘸一拐，这是真真的。

上小学二年级时，我班大部分同学都只有八、九岁，可是席官合大概至少也有二十多岁了，比我们大多了，而且他还是残疾人，所以对我们这些调皮捣蛋的小男生来说，他自然成了大家调侃取乐的对象了。下课休息时，我们围着他，齐声地呐喊：“席官合，二十五，裤子烂了没人补！”他坐着，也笑着，举起拐棍向我们挥舞，做出一副恐吓我们的样子，实际上并没有伤着任何人。我们哈哈大笑着，一哄而散。

六十多年前的人，六十多年前的事，回想起来令人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