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栽动物

http://s5/middle/43df9542tc87273153244&690 

办公室里的盆栽植物不少，绿萝、吊兰、仙人球，盆栽动物也不少，我们，男男女女。

不愿意吗？可我们的确就是盆栽动物。

盆栽植物葱翠欲滴，随空调风摇曳，盆栽动物们却一动不动，两眼盯着发光的屏幕，枯痴傻呆。这个世界真的变化太快，达尔文却永不过时，盆栽动物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盆栽植物一天天更加适应盆栽的属性。

在办公室这个世界里，我们都是盆栽科的，共同特征是久坐。区别是植物的久坐是天生的，自然随性，我们是后天的，久坐只能伤筋伤骨，伤脑伤胃。而且，植物信仰阳光，相信命运，而我们奋勇打拼，只虚妄地梦想着，哪一天能创造奇迹，屌丝逆袭。

作为动物，千万不能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自己有什么高级。人家盆栽植物白天在窗口晒太阳，晚上在窗帘内酣睡。我们盆栽动物呢？没错，我们的确有腿有脚能走能动，但这是为上班服务的，上班必须准时准点，另外切记不要忘记打卡，不然，说不准哪一天，办公室就把我们吞吞吐吐了。

盆栽动物唯一的优势是午饭后能出门转一转，散步，听起来悠闲吧，实际上看起来更符合放风的特征，是不是？否则你回答我，除此之外，一天中你还有见到阳光的机会吗？好好，我尖酸我刻薄，那退一百步，你对饭后散步还能拿出更体面一点的理由吗？解释到最后，也不过是因为如果不出来转一转，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下午这另外几个小时的工作。

好吧，我诗意一点，只要出门，总有相遇，即使遇不到惊喜，也能遇到流动的空气，还有天气的不同变换，四季的不停流转，路边的的花草发芽了，树叶黄了、落了……可是无论走多远，你总得回头。

看一眼我们经年日久地坐在里面的那栋钢筋水泥做成的大楼吧——要仰着头，像看一棵冰蓝色的巨型植物，风吹过来吹过去，它一动不动。看久了，想一想，是不是觉得它其实又像极了一个凝固的动物，盘踞在那里，张着大嘴，在早晨把我们吞进去，到了傍晚再把我们排泄出来——这中间，每天都在不停地榨取、吸收着我们的青春、时光和梦想，而且这一切，是我们自愿的。

低下头，又感觉钢筋水泥似乎不是冰冷的，毕竟里面有那么多人的过往，那些付出血汗的工人一层一层筑就，那些无数过客的短暂停留，那些视此为家的成员长居。

实际上，谁不曾在那里有过憧憬和幻想？无论忙碌还是虚度，年华毕竟是一天一天流淌过去的，我们这些盆栽动物，一代又一代，更新、换代、进化、升级，像极了一股又一股新鲜的血液，一批又一批更加年轻的玩家。

哪怕我们用一辈子也捂热不了一座大楼，可是那里会留有体温的，路过的人都会知道。

如果有一天我们这些盆栽动物学会了绽放笑容，也许，那就是这些钢筋水泥在开花。

 http://s6/bmiddle/43df9542tc872713a9c45&690

《南方人物周刊》2012年第2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