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字的山坡上做一个牧童

小的时候，我还真当过牧童：夏天的午后，一头水牛，一段芦苇做成的牧笛，只能吹出喑哑简单的调子。那些或阳光明媚或细雨绵绵的日子里，我似乎提前学会了思考：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现在想来，那是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最最享受的时光。在那段记忆里，我就躺在长满青草的斜坡上，看水牛啃草，看同伴嬉戏。

可就是突然间，生活和我的身体变化得一样快，转眼，自己就成大人了，要工作，要生活，要想未来。村落外夏日的阳光和城市里隐蔽的天空，交错得恍惚而迅速。每天同样的路线，每日相同的坐姿，时时要保持的清醒和勤奋，原来，生活就是这样的，忙碌、重复。

也许，对文字的爱好就是一种寄望，她似乎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眼前，就像童年时的那面斜坡，翠绿得在眼前浮现，伸出手去却遥不可及。就连那头水牛，都老不过时间，早已在印象中模糊了。是啊，无论世界多大，在时间面前，我们都老不过文字。但是，徜徉在其间的放松，抽身而出时的惬意，却与刻在记忆里的放牧类似。

坐在文字面前，空气清新，白云清淡，沐浴在文字的阳光中，可以无欲无求，可以清澈寡淡。做一个文字的牧童，需要什么目的呢？

当然，文字的世界里也有阴晴圆缺，风霜雪雨。晴了，连青草都有阳光的味道，天是蓝的，路是直的；阴了，风是哑的，空气是浑浊的。这种交叉很有意思，因为那个世界没有天气预报，风说来就来了，雨说走就走了，表现在人的状态上，就有些茫然无措，忽冷忽热。想来，文字的功利性也许就在这里，她让人丰富，让思想丰满。

与小小说亲近的日子，晴朗似乎多一些，那些温暖，那些情谊，那些喜悦，都协助着文字，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知足与愉悦似乎随时都会饱满得溢出来。在日常庸碌中总习惯如常地把自己裹在自以为的空气中，觉得世界就是这样的，就是自己一直想象的这样的。当终于有个东西把你拽出狭隘，才恍然大悟，哦，世界原来也是那样的。

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回到童年时的那个青草茂盛的斜坡，躺在斜坡上时想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反正，不是当时想的那个样子。那么，今天想的世界也肯定不是明天的那个样子。是的，我们，或者只是我，根本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那就好了，就让我像当初的那个孩子，在那面斜坡上，在记忆的阳光中，继续玩弄我那支简单的牧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