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无痕人有泪

叶落无声，雁过无痕，是自然界的景象，然而触景生情，难免给人带来一丝淡淡的忧伤与惆怅。真的是雁过无痕吗？泰戈尔说：“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而我已经飞过。”

雁，就像一只小小的鸟儿，从青春的天空上匆匆飞过以后，就永远地消失了。我的记忆里留下了雁的痕迹，是因为我们坐在一起看过一场电影，而那时我们都是高二文科班的学生。高二的学习还不像毕业班那么紧张，一个周日，团支部组织全班同学去镇上的电影院看电影。我已记不起当时演的是什么电影了，只记得台下没有坐满，我的左侧空了两张座位，空座的那头坐着一个文静的女生。

电影开始了，好像是一部言情片，还有一对浪漫的情人在海滩上奔跑，又好像不是，但肯定不是武打片。左侧的女生突然向我这边挪过来一个座位，我扭头看了一眼，竟然鬼使神差地也向她挪过去一个座位，我们挨着坐在了一起。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们都是从不同的班级来到新成立的文科班。我们聊天了，好像还很投机，内容只是与剧情有关，具体聊了些什么已全然忘记。因为要聊天，我和她挨得很近，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我触电般地缩了回来。她是否脸红了，因为光线暗淡，我无从知晓，我甚至没有看清她的脸。

我还是第一次和女孩子坐在一起看电影，那时候只有谈恋爱的青年男女才会一起看电影，我一个高二学生显然不够资格。当时的感觉很温馨，然而幸福的时光十分短暂，仿佛才一会儿工夫电影就散场了。灯光亮了，我认真地打量了她一下，短发，圆脸，脸上有少许雀斑，不算漂亮，但也不难看。透过她那略带忧郁的眼神，我看到有晶莹的泪光闪烁，是被剧情感染了，还是┅┅我没敢问她，回学校的路上我也没有和她走在一起。

但此后我就知道并记住了她的名字，她叫雁。雁的家离学校很近，她是走读生，而我和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是住校生。我对她没有特别的好感，但也莫名其妙地开始注意她，虽然我们平时几乎没有说过话。大约几个星期以后，我发现雁没来上学，她留下的那个空空的座位在教室里很显眼。她是生病了，还是转学了？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雁还是没来上学，而她留下的那个空座位又被一个转学来的同学补上了。

雁到底去了哪里呢？我不知道该问谁，也不好意思找人打听，其他同学对雁的突然消失好像也并不关心。有一次偶然听别的同学聊天时，我终于知道雁去了哪里，她去的地方叫天堂。是一位和雁在初中也是同学的男生揭开了这个秘密，他说雁从小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不久前病情恶化，已经把她的生命永远地定格在17岁。我想，雁应该知道她的生命是非常有限的，那天她主动要和我坐在一起看电影，也许是一个腼腆的少女鼓足勇气完成的一桩心愿。雁去世的消息在班里最终也只有小部分同学知道，班主任老师肯定是最早知道的，但他一直没有告诉大家，也许是怕影响同学们的情绪吧。

我心中的疑团虽然解开了，但这样的答案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也是我最不希望得到的。那些日子里我心情压抑，情绪低落，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多年以后的一个深夜，我坐在电脑前梳理青春记忆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那个17岁的女孩，还有我和她一起看过的那场至今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电影。尘封已久的记忆苏醒了，一股忧伤袭击了我，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滴落在键盘上┅┅

真的是雁过无痕吗？当雁飞过17岁的天空的时候，我已经在心底留下了她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