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扑来一口香，猝不及防，只得生生咽下去。

生吞活剥的感觉，虽然并无实体，只是一团空气。

幸亏是香，不是别的什么气味。

香在肚腹中打个转儿，想留留不住，又轻轻呼出体外。

这时节，自然是桂花香了。可桂花还没有开呀。推窗瞧那老桂树，老样子，墨绿墨绿，并无花跡。取相机将镜头推上去看，绿叶因缺了雨水濯洗，略略染灰。

很可能是别的什么地方桂花开了，风将花香推送过来。银桂金桂丹桂，品种不一样，颜色不一样，开花亦有早晚。

我们这儿桂树多，桂花大开时，整个城市都浸在花香里。

这会儿还早。那口噎人的香风之后，再无香来。空气淡白。可见开花的只是个别急性子树。大部分桂树蓄了劲儿，引而未发。

一片树叶，玛瑙红，从眼前飘落。

是杜英叶。杜英一年四季落红叶，这几天格外落得多些。远看杜英树，从来都是绿的，红叶藏得很深。一旦落下来独自躺在草上却红得触目惊心。前年看到红杜英还弯腰拣那完整通透的捡回来夹中书中作书签。去年开始没那心境了，再也懒得弯腰。

人啊，到了哪个年纪，才能真正懂得那个年纪人的心境。年轻时对老境种种自以为是的揣度，一定是极其荒谬的，作不得数。所以一定要活得老一些，方可彻底了解人生的种种。老了才晓得我们对生命意义的所有预设都没有意义。只有水到渠成，才能最终看到渠是什么样子。

也许根本没有渠。

意识凭空流淌，渺若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