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日

抬头看见半片月亮。
七点十分,西窗映红霞。天色亮白,正往暗处转。月亮像半枚银币。
倒杯水的功夫,过来再看,余霞嫣红,天差不多黑了,银币变成金币。
从纯银到纯金,变得爽快,没有一点含糊。
拍了照片。还是让它呆在机器里,懒得往外倒。倒了也不会配在文字中。月亮拍得多了,拍来拍去无甚变化,其实多余。但看到月亮还是想拍,忍不住。
三十年前的月亮,像旧纸上的一团水迹。果然吗?
我的印象中,怎么再加三十年也不像呢?依然明亮如初。
我做孩子时看到的月亮,银河,北斗星和北极星,牛郎星和织女星,还有流星们,偶尔在眼前再现,如同一帧新拍的数码照片,清晰得不得了。
机耕道上,月华如水,朱嘉琳说,金江和爱兰走前面,我们三个走后面,隔远一点。
所以我一直记得他俩月光下的背影,手牵手,肩碰肩,甜蜜得不得了。
朱嘉琳的脸在月色下很苍白。现在回忆,也是妩媚的。那时候一点都不觉得。
室内温度三十度,很热了。不开空调,流点汗吧。看预报,此后几天是一条直线,天天都是绝望的三十八度。不免生出窒息感。只能逆来顺受。逆来顺受是我们的宿命,虽然大多数人并不愿意承认与面对。
我面对。
以我所有的人生经验说服自己坦然面对。
然后便可以相对洒脱地活下去。
买了很多牛奶和酸奶,冰起来,应付今年的奇热。
做最简单的菜。就是瓜。冬瓜南瓜黄瓜苦瓜,切块加油盐隔水去蒸。只须操作几分钟就有吃的。偶尔加点肉。那天去看肉案子,肉价差不多涨了一倍。
窗下弱弱的虫声到底消失了,终究吟不到秋天去。
夜里醒来,忽然想起蒋捷的虞美人,因为窗下有滴水声。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他失眠了。我不失眠,旋即睡着。
并没有下雨。楼上人家的空调天天这么滴着水,听习惯了,由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