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时代，越来越讲究大、豪华、精美了。与之相对的小、简约、朴素，被认为“穷酸”、“小气”、“老土”。

书籍也是如此。到书店看看，展台上，书架上，广告上，全是大开本、精包装、花里胡哨，看得人眼晕。

经济条件好了，把书设计得漂亮一点，包装得精致一点，“与世界接轨”，没人反对。但形式为内容服务，设计从实际出发，实在不必千书一面。

还有，书店里很难找到那种小的薄的书了。

我记得在上海读中学时，中华书局出一种“中华活页文选”，选的都是古典名著，一篇或几篇，题解、作者简介，之后是正文、注释，薄薄的几张纸，骑马钉，售价两三分钱，正对我们穷学生的胃口。以后，书局把活页集中装订，作为合辑出版。因为我每期都买，自己保管得很好，连这个钱也省了。

直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还有一些小薄书出版。比如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出过一套“文学爱好者丛书”，每本五六万字，32开，平时塞到口袋里，随时可读。我手头有本陈迩冬的《宋词纵谈》，就曾在我的口袋里寄居多日，封面的塑膜都开裂了，是当年被我蹂躏的铁证。还有上海三联书店1991年出的一套小书，其中有一本《书城独白》，金克木著，窄窄的小32开，不到100页，定价1元6角。

让我说，这样的小书，比当今书店里某些煌煌大著，价值要高100倍。陈迩冬这寥寥数万字，是他研究宋词数十年的心得，缩龙成寸，字字如金。金克木的读书随笔，看似潇洒随意，实际在在体现了他读书的认真和见解的独到，见人所未见，发人所不知。

方成画过一组幽默画，题为《脱水疗法》，共有五个画面。一个记者兴冲冲拿着一沓厚厚的稿纸交给主编；主编摊开展读；将稿件卷起成筒状；如拧毛巾般挤出大量水分；稿子只剩下薄薄一页。

对那些大部头，我有个建议。别管什么“隆重推出”，什么“世纪巨献”，也别交给什么“主编”（有些书就是主编们策划出来的），只把它放给自动洗衣机，甩一甩就知道还留下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