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与围观

　　在一机场的候机大厅内，座位上的人不多，全看热闹去了。我注意到不远处有个高个男子的头正冒出人群在大声骂人，骂什么听不清楚，但是嗓门很大。我拉着行李箱，走了过去。
　　到一间商铺的门口，男子所骂的对象——两位年轻的收银员姑娘，正红着脸，忍气吞声站在收银台前不知道干什么是好。地上撒了一地的口香糖、电池及部分小饰品。
　　见围观的人多了，气盛的男子指着姑娘的鼻子大叫了几句。因为是方言，所以我听不懂。穿着机场制服的二位姑娘沉默着，并弯腰去收拾地上的小商品。
　　男子冲上去“啪”地一巴掌把姑娘刚刚从地上捡起并放在柜台上的一堆电池打落在地，蹦出了好远。围观的旅客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演的是哪一出。
　　终于有个当地人忍不住用普通话诠释了这个现场，于是大家才明白事情的原委，是其中一位姑娘在收银的时候多刷了这位男子贰佰多元的银行卡，将一套茶杯的价钱刷了两次。于是这位男顾客、男旅客、男中国人就不干了。看他气势汹汹、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我原先还以为是那姑娘骗了他几千块钱或者用多么恶毒的语言侮辱了他的母亲……等等，否则的话，他何以与一女子不依不饶死掐到底引来一大厅的人围观？
　　与这男子同行的还有一个女人当时也在场。此女差不多三十五岁开外，她不但没有阻止或者劝解这位几乎丧失理智就差出手打人的男子，反而与其一道，指着比她年轻、漂亮得多的收银员的鼻子，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大声指责：“真是太没素质了！妈的！”大有一种将柜台推倒的架势。
　　围观的人群之中，没有人站出来说几句公道或者不公道的话，也没有人敢于或者愿意去收拾那撒在地上的小商品，他们都在等待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男子还在疯狂地指责，没完没了的，看得我都累了。
　　我当时想，如果这男子动手打人，我可能一时头脑发热冲上去将他打翻在地。我不必关心收银员姑娘到底有没有真的多刷了他的人民币，我觉得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男子丢了国人的脸。
　　突然我看到一个中东长相的男子出现在现场，他浓眉大眼留着胡须，皮肤健康地黝黑着。他还挺着个啤酒肚，却艰难地弯下腰，将地上的口香糖、电池、小饰品等一大摞的商品一一捡了起来，堆在收银台上。来回三四次，地面上干净了，他拉着行李箱独自走开了。期间，竟没有一个围观的中国人走出来帮他的忙。
　　之后，机场工作人员来解决此事，男子方才消了火气。女收银员受到了羞辱，围观的人数也达到了一定的量，男子的不满情绪最终得到了平复，所以他满意了。
　　这件事情发生在成都双流、宜昌三峡、哈尔滨太平还是郑州新郑机场，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于中国来讲，此事发生在哪里都不算奇怪，所以我记不清实地。
　　作为一个黄种人，作为一介大国匹夫，我之前对中东、西亚及阿拉伯地区的人一直没有好印象。我总觉得他们全都来自荒芜的沙哈拉大沙漠，吃清真饭信伊斯兰教，女的蒙着脸，男的怀里藏把刀，脑袋上还裹块白布，动不动就搞恐怖，是世界大敌。
　　但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对他们存在误解。他们的信仰，他们的坚持，他们的献身精神，他们面对霸权的态度，以及他们为此曾经做过的事，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从中看到了一个不屈的种族，他们具有的血性是值得中国人学习的。一个靠暴力与围观建立起来的半封建国家，到处都是阿房宫，哪里来的文明？
　　
　　
                               　　张怀旧2011-6-28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