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会好吗》是梁漱溟晚年接受采访的口述录，买回来好多年了，最近理书时又翻了出来，一时受这个书名刺激，我写了一篇小文章，对眼下一面是全人类都正在大疫中挣扎，一面是世界上这里那里还在动枪动炮，我就对战争发了一点感慨，说了几句迂阔而愤激的话。文章投给报刊，编辑回复说，文章所写不是那么正面，不太适合上版。这是我意料中的，且我完全能理解人家编辑。

最近在翻《徐渭集》，集中有一篇为胡柏泉文集所作的序，徐渭称赞胡柏泉之文是“直不伤时，婉不失己”。我看了就觉得青藤所赞的这两句话大有道理，而我的小文章写得不那么正面，以至于让人家报刊不方便发表，怕也就是直而伤时了。我辈心热，关心时事，手又作痒，好弄笔墨，下笔常常是只顾自家说得痛快，不免直切，有欠蕴藉，所写的小文章也就往往不合时宜了。

《菜根谭》有言：“文章做到极处，无有他奇，只是恰好。”青藤所言的“直不伤时，婉不失己”，怕也就是文章的“恰好”。人家大概总以为像我这样平日写写小文章是很容易的，直抒胸 臆，信笔写来，其实真不然。文章要写到“恰好”，既不敢伤时，又不肯失己，要掂量，要拿捏，要犹豫，要挣扎，一篇之成，写何容易，“得失寸心知”。细细想来，写文章怕总是多事，不写，最好，但我辈又忍不住，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