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泰州晚报》12月25日头条刊发《围炉煮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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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炉煮冬
周桂芳
一到冬天,人也猫冬,嘴馋。
小雪纷飞,寒风凛冽,人就想猫在火炉旁,整点吃的,暖暖胃,暖暖心。
下雪了,冻得人瑟瑟发抖。早晨,我跟儿子说,今晚我们煮火锅,一家人围炉夜话。
大儿子欣然赞同,并主动说去超市采购食材。小儿子不解地问:“妈妈,什么是围炉夜话啊?”我想了想说:“就是我们一家人围着一个火锅炉子煮东西吃,边吃边很开心地聊天。”小儿子高兴地说:“我也要吃火锅围炉夜话。”
我最喜欢的浪漫的围炉夜话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快下雪了,邀上一两个知己朋友,或是家人兄弟,围着一个红泥小火炉,小酌几杯,不管外面刮风下雪,冬夜漫漫,都是人间好时节。
儿时的冬天,落雪下雨,最美好最温暖的时候,就是父亲出车回家,升起白碳炉子,煮火锅吃。我们一家人围在餐桌前,桌中间放一个中间有烟囱、烧“白碳”的火锅炉,“白碳”火很烈,汤底烧得“咕嘟咕嘟”翻滚,火锅炉内有腊肉煮豆腐、粉条、小白菜、茼蒿、萝卜、芹菜、蒜苗等,虽然只是一些普通的食物,却是难得的人间美味。那时候的白碳炉子是那种铝制的,“白碳”火烧得很旺,不时地从烟囱里冲出火苗来。那白碳炉子很高、很烫,满屋子白雾氤氲,香气四溢。我人小个子矮,因够不着吃不到而心痒痒。父亲望着我笑着站起来,歪着头,眯起眼,吹开上面飘着的层层雾气,伸长筷子夹起豆腐角、瘦腊肉和小白菜,一筷子一筷子夹到我的碗里,我只顾埋头吃,吃得津津有味,直吃得满身冒汗,周身温暖。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父亲会高兴地倒一杯纯谷酒,慢慢地喝,慢慢地吃,父亲总是最后收尾。我们一家人围炉夜话,有说有笑,母亲说一些诸如家里的鸡下了多少个蛋,猪儿又长了多少膘,年底能卖多少钱之类的家常话,父亲会说他出车时遇到的新鲜事,我和哥哥会说一些长大后的宏大理想,这样满满的温馨,真的是人间至味是清欢。
如今,父亲早已不在了,一家人能在一起围炉夜话,吃一顿团圆饭,竟成了一种奢侈的温暖。
冬天,我和哥哥相约多次,回乡下看母亲,就想陪着母亲一起围炉夜话。
冬天的乡村万物萧条,只见几株柿子树叶子全落光了,只吊着寥寥几颗红彤彤的柿子在寒风中打着灯笼。乡下雪下得大些,柿子树上竟还留有一点残雪,颇有禅意。白雪映衬着一点点红,显得格外耀眼温暖,也撩拨人的味蕾。
我跟母亲说:“不用炒菜,就升起炉子吧,我们围着炉子煮火锅吃。”
母亲知道我喜欢围炉吃饭,此前就已去镇上买回了一个带钢化玻璃的“圆桌火炉”。炉子中间放一口大锅就可以煮各种火锅,自带的圆桌可以放菜,下面烧柴火,炉门口还能烤火,上面一个长长的带拐弯的大烟囱,还能把烟气全都导出窗外,真的特别好。这火炉子的发明人真的是太聪明了,他太懂得农村人围炉煮冬的温馨了。
母亲把大白菜、小白菜、萝卜、豆腐、蒜苗,还有一些瘦肉统统丢进去一锅煮。慢慢地煮,煮得“咕嘟咕嘟”乐得开了花,煮得愉快地上下翻滚。厨房里飘着豆腐、白菜、萝卜的清香,我们一家人围着火炉拉着家常,炉子慢慢地炖。
那打霜后的白菜萝卜的清香甜口,与豆腐、瘦肉的味道在锅里交织缭绕,悱恻缠绵,这才入了味。最后,母亲还打入了几个鸡蛋,再撒上碧绿的葱花和香菜,滋味那叫一个美!母亲还炒了一个我们都喜欢吃的腌萝卜丁,我们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伸长筷子,如“海底捞月”,鲜香与温暖包裹了整个心脾。
记得儿时贫困,在家里还没有买火锅炉的时候,每到落雪下雨的冬天,只要我和哥哥放学回家,母亲就会生起火,母亲说生个火就有了个主。一家人生起火炉,围坐在一起就不冷了。饿了就把火生旺,在火上架一个三角台子,再放一口铁鼎罐,丢入白菜叶或萝卜丝煮粥吃,慢慢地煮,直煮到“咕嘟咕嘟”冒泡,煮到香浓稠密,也能吃得饱饱的,心里暖暖的。或支上一口铁锅,丢入干萝卜丝和豆腐角、几块腊肉一起煮,加几个红辣椒壳子点缀,提色提味,最是开胃下饭。
再穷的日子,在围炉夜话里,也温暖如春,幽香绵长。
围炉夜话,母亲是主。母亲就像火炉,围着母亲,所有的寒冷都被消融。
如今,我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也是家里的主。
冬夜深深,一家人围炉夜话,看火锅炉里煮得“咕嘟咕嘟”冒泡,两个儿子大快朵颐,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不管我们多忙碌,不论我们多贫穷、多富有,无论我们在功名利禄场上追逐多累,家都是我们兜兜转转之后最好的归宿。
一家人围炉煮冬,聊些家长里短,这才是属于冬天温暖幸福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