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日报》发《绿蓑衣》2023年4月24日

分类: 最新发表 |
|
|||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从小诵读张志和的《渔歌子》,感觉江南的细雨濡湿了我的衣襟。 不断地吟诵,不断地想,青箬笠,绿蓑衣?明明是棕蓑衣嘛。故乡的蓑衣都是清一色的棕蓑衣,老家后墙上就挂着一件棕蓑衣。或许唐代的蓑衣是用春天新摘的粽叶而不是棕毛编成的,保留了叶子的碧绿色。 故乡的蓑衣是用棕树的棕毛一层一层缝制而成,能挡风雨,不过水,不渗水,雨水能顺着蓑衣滴落下来。春寒料峭的春耕时节,细雨绵绵,父亲戴上箬笠,披上蓑衣,牵出牛栏里的水牛就出门犁田了。不管雨下得有多大,蓑衣起码挡一挡寒风,保一点暖。 故乡的田野,青箬笠、棕蓑衣成为一道乡村风景。在农家,能有一件好的蓑衣,也是个宝,经常会有左邻右舍的三爹五叔来我家借。父亲长年在外开车,很少时间能回家种田,家里的蓑衣大多时候挂在后墙上,闲着也是闲着,母亲总是乐意借给他们。因为父亲并不是种田的好把式,平时,重的农活母亲会请三爹五叔帮家里犁田打耙,这也是还个小人情。父亲雨天不出车,或车子没有活干,就会戴上箬笠,穿上蓑衣,去犁田打耙,就是一个地道的农民。父亲原并不会耕田。家里原是和邻家共养一头水牛,邻家嫌父亲不会耕田不会使牛,不愿搭伙,母亲一向硬气,狠下心来,卖了家里养肥的两头猪,单独买了一头水牛。不出车时,母亲就让父亲去田里学耕牛,学犁田打耙。父亲勤快,他也不想被人看扁了,不管大雨小雨,他都戴上箬笠,披上蓑衣,左手扶犁,右手牵牛绳拿牛鞭,几声响亮的吆牛声,脚踩大地的脐眼,犁拔大地的心弦。雨水从箬笠边沿滴下来,顺着蓑衣袖口一直流。吸足了雨水的蓑衣,像背一块大石头一样沉重。在田间不断学习犁田打耙的父亲,背负着自己学耕田不求人的硬气,也背负着全家的重任,一行一行,一圈一圈,直把春泥犁酥,直把雨水踩碎。父亲把箬笠当成头盔,把蓑衣当成战袍,他就是奋不顾身雨中作战的将军。春雨、铁犁、水牛、箬笠、蓑衣将父亲永远定格在了故乡广袤的田野上。父亲已离世25年,氤氲烟雨中的父亲春耕图,经常会濡湿我的双眼。 农人精心侍奉土地,土地必加倍回报农人。一顶箬笠撑烈日,一袭蓑衣沐风雨,一分耕种播希望。 农忙后,箬笠、蓑衣重又被挂在了故乡老屋的后墙上。下冬里,农闲时,农人会拿出针线,把破了洞、漏了线的箬笠蓑衣缝补缝补,一针一线,满是俭朴惜物之情。 《诗·小雅·无羊》里的“尔牧来思,何蓑何笠”,写尽了蓑衣备风雨的意义。只要有箬笠蓑衣,田间地头,烟雨氤氲,种瓜点豆,挖地锄草,扯秧插田,犁田打耙,戴笠披蓑的农人头不晒,衣不湿。只要有箬笠蓑衣在身,农人神情笃定,心里一片晴天。 人生路,世态情,农家儿女多艰辛,回望故乡烟雨,想起父亲的箬笠蓑衣,不慌,不怕,不求。 还是苏夫子坦然豪迈,“红尘路,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https://www.xepaper.com/hsrbs/resfile/2023-04-24/06/hsrbs-20230424-006_b.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