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芳

　　婆婆生日，我们一家人过去吃饭。我去街上给婆婆买了一双鞋子，只见街道车水马龙，十分热闹。这里是老城区，我在这老屋住了整整十五年。这里的每家商场、每条小巷子、每间店铺，曾经都非常熟悉。搬离了八年后，竟生出了一些陌生感。自从大儿子考上一中，我们就搬离老房子去一中陪读了，后来就直接搬进了新家，再也没有回来了。现在老房子是公婆居住，我们来去总是匆匆忙忙，很少留意平常的小巷子。

　　饭后，我带小儿子去楼下不远处的小店买东西，店主笑着问我，这是你生的二胎吗？都这么大了，你大儿子应该都大学毕业了吧？我点头应答。我戴着帽子，还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就有点不解地摘下口罩笑着问：“你认识我啊？”店主笑着回答：“当然认识啊，原来你带着你大儿子经常从我店门口走过，一晃都十几年了，现在你小儿子都这么大了。”“是啊，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寒暄着，聊起家长里短，有股暖流流遍全身，如沐春风，如晒暖阳。慢慢地，我想起来了，她还是从前那个开店的女人，只是发福了，老了一些。其实，我也一样。

　　这只是平常生活中的一个镜头。虽然我们有时只是打声招呼，随便闲聊几句，却让我们记住了曾经的样子，或者某个旧物件、旧场景。如果再被提及，会让人感到异常温暖。

　　我喜欢旧物件，农村的旧八仙桌、旧太师椅、旧大花床、旧木格窗、旧石磨、旧风车、旧陶瓷、旧碗钵，都很喜欢。喜欢这种旧光阴的味道，喜欢这种时光沉淀的感觉，有种温暖的感觉。曾经流行的“断舍离”，对我来说不适用，而且真的很难做到。家里还有好多我年轻时穿过的旧衣服，有的已经有二十多年了，都成了压箱底的老古董，我都舍不得丢掉。每次新衣服穿上身时，我会有诸多的不自在、不自然。反而是衣服穿旧了，却越穿越喜欢，越穿越有感情。不管是多久的旧衣服，只要还没破，还能穿得合身，我还会偶尔找出来穿一两次，有时竟被朋友夸赞好看。旧衣旧物，就像是我的老朋友、旧知己，对我知根知底、知冷知热。旧衣旧物，有我青春的美好记忆，有我生活的温暖痕迹。

　　记得，我从老房子搬到新家时，搬得最多的就是旧书和旧衣服，还有就是母亲当年为我准备的十大床自家种的棉花弹的棉被嫁妆。光旧书就装了十几蛇皮袋子，有旧书、旧笔记本、旧杂志、旧报纸剪贴本。婆婆一边帮我装书，一边唠叨道：“太多了，都是些不值钱的旧东西，干吗还搬去新家？”实在是太多了！家里虽然有了几床更轻巧更暖和的蚕丝被，但是冬天我依然喜欢盖母亲给我的老棉被。尽管有点厚重，但是盖在身上却温暖实在。

　　旧物寄托一种朴素的情感，让人感觉十分温暖。那些旧书、旧衣、旧被，老屋、老树、老街、老巷，都是有记忆和温度的。它们与我近距离接触，情感相依，妥帖温暖。它们与我息息相关，我经常会把它们请进我的梦里。有时，它们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场合，激发我的写作灵感。这些平常的温暖，成为我人生行走的路径和轨迹。经常，我像树獭一样，紧紧地拥抱着这些旧物、旧时光取暖，慢慢温暖每一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