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样的铁杆粉丝/周桂芳 

  今天雨下得真大呀，大得像是从天上倒下似的，噼噼啪啪。

  我手术后刚出院回家休养，这么大的雨天，只能躺在床上看看书，准备趁这段时间，把平时没有时间看的易中天《品三国》一鼓作气看完。书真是好书，这样的雨天也是看书的好天。

  午时，老公下班回家，像个雨人，头发、衣服、鞋子全都打湿了。“好大的雨呀！”说着提起一个红色的大塑料袋，交给在家照料我的母亲，推门进来对我说：“将看你如何还人家的这个情！”一句话说得我莫名其妙。“这大的雨，你那个吕老师辗转找到我局办公室，在湾里捎集一些土鸡蛋专程来看你的，老人家全身淋个透湿，说先找到灵乡所里，所长说我到局里上班来了，他又找到这里来，这么大的人情看你以后怎么还！”一番话，说得我心潮涌动。我连忙放下手中的书，下床来，看吕老师冒这么大的雨专程给我送来的土鸡蛋。大红塑料袋里一共有两小提，一个红塑料袋，一个蓝塑袋，里面装满了圆滚滚的土鸡蛋，一个一个，有黄壳的，绿壳的，白壳的，大的，小的，个个圆溜溜的。“这怎么是好呀，你怎么不叫他来家里吃饭啊。”“咋还没说呢，我说您不来家里吃饭，我就不能收您的鸡蛋。刚开始我就不肯要，在办公室里扯了好半天，再不收下，老人家还会以为咱嫌少。最后，我挽留他和我一起回家吃饭，他说不了，要去女儿家，拿起雨伞就跑下楼去了。”老公做出一幅无辜的表情。儿子放学回家，脱下打湿了的衣服，跑过来惊叫：“是谁送来这么多的鸡蛋呀”。他也凑热闹，过来一个个摸着鸡蛋，“呀，鸡蛋破了！”有蛋液流了出来。老公不好意思地说：“老人送来时，还没有破呢，可能是车上人多，给挤破了。”母亲一边拿碗收拾破鸡蛋，一边唏嘘地说：“真是个好人呀，这大的雨送这么多鸡蛋来，跟自己的亲人样的，不是自家人，谁会送这么多的土鸡蛋，他是谁呀，桂子，上班后一定要去酬谢人家一个情呀。”老公抢白道，“那是她的铁杆粉丝！”母亲听不明白，我一边帮母亲收拾鸡蛋，一边向母亲娓娓道来。

  其实，这位吕老师，和我非亲非故。原来，我也不认识他。认识他，缘于他的一次突然造访。他大慨六十多岁，个头不高，瘦而体健，面容和蔼，原来在镇里一所偏避的中学副校长任上退休后，留校当起了门卫，闲余时间帮学校收发报纸，打扫卫生，种花养草。我在镇里负责宣传工作，经常采写新闻报道，闲余时间写写散文随笔，常有文字见诸报端。原来，我们本是根本搭不着边界的俩个人。也许，他是在收发报纸之余经常看我的文章，慢慢地了解了我，就想结识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突然来办公室找我。

   记得，他来时，我正在电脑上写稿子，他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很礼貌地问：“请问周桂芳，在不在？”样子有点拘谨。我调转头望着他笑了一下，从转椅上站了起来，示意让他进来。“我就是，请问你是？”他走了进来，见找到了我，就笑了，露出一口洁白而细密的牙齿，这么大的年纪的老人，难得有一口这好的牙齿。说来，这是我的一点小怪僻，对牙齿长得白而齐的人印象深刻。我很客气地让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忙站起来接，还笑着说我莫讲礼，说他来得有点冒昧，又不认识我，就突然地自己找来了，不知道有没有打忧我工作之类的话。我连连说没有，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并问他找我有什么事。我潜意识里以为，眼前这位老人找我肯定有什么事。他又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还搓动着双手，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真的没事，真的没事，我经常在报纸上看你写的文章，镇里所有的新闻报道都是你写的，个女孩子，真不简单，真不简单呀！”他反复强调。“我还经常看你写的散文，写农村的事，农村双抢，写得真实在呀，要是没有做过农活，没有受过苦的人是写不出来的。”老人一直对我夸赞着，让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老人还一一地说出我最年刊发的每一篇散文，如数家珍，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看来真是读得仔细。过了一会儿了，老人明显放低了语调，缓缓地说：“从文章里看到你的父走得早，个女孩子真是不易，还写了好多叹你妈伤心的文章，真是孝女儿。”一番话，触动了我心底的柔弦，有柔柔的余音在心底荡漾。临走时，老人还一再强调，真的没事儿，只是很喜欢看我的文章。于是，便送了老人一些书，告诉老人里面有我的文章。老人走时，我送他到楼梯下。

  后来，我就称呼他吕老师，我们也就知道了彼此的一些情况。他又来镇里找过我几回，不是找我有事，而是稍带一些农村的时令的蔬菜，地里刚摘的花生给我。把我最近的文章，细细地说一下，坐一会儿就走。每次送东西我，我都不肯要，他笑着说，“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自家地里种的，无污染的，带来时就怕你嫌弃。”我连忙说：“不不，这都是好东西呀，我妈经常也给我送一些来，只是不好意思要您老的东西。”“不要见外，说句不见外的话，我们俩就像是父女俩一样，我也经常送些给我的几个女儿。”然后，一脸笑地给我说起他的家世，他的儿女们。真是一个和蔼的老父亲，看到他，有时真像我的父亲，虽然他们长得一点也不相样。 

  去年年底，他又给我送来了一些过年粑、糯米和炒好的花生，坐一会儿就走了。过一段时间，会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哪里又看到了我的文章，赞叹一番后，再挂了电话。前几天，他又打电话我，我随口地告诉他我生病请假了，可能一段时间不来镇里。没想到他就不顾大雨找几个地方，给我送来了五十二个土鸡蛋。听说，这是他在湾里各家各户收集来的，现在农村养土鸡的少，卖鸡蛋的更少。

   母亲听我说完，泪早已噙在了眼里，母亲不住地说：“真是个好人，又送鸡蛋，又送菜、花生，又送糯米、过年粑，不是自家人，谁会送这些好东西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也早已打湿了我的眼睛。老公之前也不晓得我和吕老师认识的详细经历，只知道他送过几回菜等东西给我。“等你病好了，割点肉亲自上门去回访你的这位铁杆粉丝吧。”老公认真地说。我点头，并喃喃地说，真是位像父亲样的铁杆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