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芳

　　秋天,是从一枚落叶开始。

　　一到秋天，似乎是一夜之间，满山遍野的绿叶都染成了金黄的颜色，橘黄、金黄、枯黄。金黄色的稻田和枯黄色的小草，金黄色的果实和橘黄色的叶子，在黄色的土地上，纷纷扬扬地飘散，一枚枚橘黄色的叶子深情地吻别枝头，依依不舍地滑落下来，静静地躺在地上。一片又一片，一片叠一片，这时，人们才体会“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的意味，才蓦然察觉，哦！秋天来了。

　　秋天，是从一场秋雨开始的。

　　淅淅沥沥的雨丝就是序幕，没有乌云滚滚，没有雷电交加，一阵凉风吹来，一场雨就纷纷落了下来。细细的雨丝，缠缠绵绵，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中淋湿了衣襟，淋湿了发梢，淋湿了灰墙青瓦，淋湿了青石板，淋湿了稻草堆，还有那站立空旷田野的稻草人。蒙蒙秋雨就像多情的织女，一旦恋上凡尘，如果一次不下个够，不把金色的大地、金黄色的果实淋个透湿，她是舍不得放弃的。

　　秋天的田野，被细雨淋透、淋酥、淋醉后泛着泥土的清香，满畈满野弥漫着稻谷香、果实的香甜，还有桂花、金菊的芬芳。

　　秋天的田野，到处都有农人的身影。他们带着月牙儿镰刀，撸起袖子，“呸”的一声，往手心吐一口唾沫，搓开来。弯下腰，低下头，用磨得锃亮的镰刀一勾，一把把沉甸甸的晚稻就拥入怀里，一排排温顺地放倒在右脚边。经过暴晒后，再俯下身子一把一把轻轻抱起，捆成稻头，用扁担挑回家。过不了几天，成熟的晚稻都像竹笼的鸡鸭，颗粒归仓了。那弯弯的乡间小路，行走着弯弯曲曲的稻谷头，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快的说笑声，那是农人丰收后发自内心的喜悦。

　　收割后的田野，显得广袤空旷，只有几个高高挂在枝头的柿子黄得发亮，在秋风里摇摆，惹人眼馋嘴馋。

　　秋天的菜园，显得沉静、朴实。爬墙上树的几条丝瓜吊在墙头或树梢上招摇，虽有厚实的青皮，却囊中空空如也，像破风铃“咚咚”作响。只有几株“篷蓬豆”，一串串紫花开得正艳；一对对扁豆儿结得正欢，一串串，一丛丛，惹人爱，惹人怜。几棵辣椒树少了往日的挺拔，少了尖辣子的嚣张气焰，尖细的叶子蔫了下来，吊着的三两个青、红辣椒，它们躲藏在枝丫间。几厢矮脚上海青绿意盎然，片片宽大肥厚的叶子任意伸展着，遮盖了菜地。几个橘黄的南瓜歪在菜地边儿，几只肥胖的冬瓜吊在干枯了藤条上。天空中不时飞过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欢快地扑腾着双翅，“叽叽、啾啾”几声，划破沉静的菜园。排成人字形南飞的鸿雁，越飞越远，像一片片云朵，映衬得秋天更加苍茫、深远了。

　　秋天，很有一些人生况味。春华秋实，自然而然。就像细密的皱纹无声地爬上脸颊，无声无息，却又势不可挡。凉爽的风，淅沥的雨，像艺术家给每一个生灵雕刻他们应有的样子。

　　秋天，虽有落叶衰草，却有更多金黄的果实，拥有更多丰收的喜悦，仿佛深远厚重的人生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