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包秋色/周桂芳

村里的强子在小城里买了新房，母亲随着接客的中巴车来城里送礼，没给我打电话，准备吃完酒席随着中巴车一起回去。

我无意中给小姨发微信才得知母亲来城里了，我就打了几个电话给母亲，要她来家里小住几天再回去。母亲开始不肯来，母亲在电话里说“不来，真的不来，等下随车一起回去，这热天的天，来了又添麻烦，住不了几天，又要换洗被单。”说得我心里不是滋味，母亲来女儿家，却怕给女儿添麻烦。听见电话旁边有人劝说“去你自己女儿家，又不是去别人家，怕麻烦什么。”在我一个个电话和众人的劝说下，母亲才来了我家。

母亲一进门就说，“唉，真没准备来的，要来，我就把早上去菜园摘的两条丝瓜带给你了，这回白白放家里烂了。”

“烂了算了，几条丝瓜，可能还烂不了。”我宽慰道。

“两条好八角丝瓜呢，那热的天，是我天天挑水浇水保命救下的，不然早干死了。”我点头，确实，母亲就像养孩子一样勤快勤心地种菜。

“今年真是不得菜，天太热，又老不落雨，菜都活不了，活了也不结。院子里我种的南瓜，我天天浇水，只长藤，光开花，就是不见结南瓜。先前结了两个嫩小的，竟自己死了，要是往年，肯家又能结几十个，铺满整个院子了。”说着，母亲笑了一下，仿佛又看见了往年睡满院子的南瓜。

秋天，母亲进城来，仿佛是打包了整个秋天装进城。母亲总会大包小包装满了土特产，有秋辣椒，秋茄子，带得最多的就是院子里结的秋南瓜，有嫩南瓜儿，有半青半黄的壮南瓜，有金黄的南瓜。金黄的老南瓜用来煮汤，老南瓜去皮切厚一点，闷得融融的，带着汤汁烧饭，真的很好吃，很下饭。

母亲一来，打包来的就是乡村的整个秋天。我的厨房里，就像丰收的秋天，地上铺满了秋色。有秋天的玉米，有秋辣椒，有秋茄子，有苕藤杆子，有秋扁豆，有秋刀豆，还有叫八月红的秋菜豆。

母亲是一刻也闲也住空不住的人，记着日子，算着时间，种瓜点豆，见缝插针地在菜园子里种菜。母亲总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只有人亏地，地从不亏人，只要人勤快，地里总能长出菜来。”

母亲一来，我的家里就秋意浓浓。每餐吃的是纯天然的有机蔬菜，嫩南瓜儿炒秋辣椒，苕藤杆子炒辣椒，紫扁豆清炒辣椒，丝瓜炒土鸡蛋，水煮本地玉米，绿的，黄的，红的，紫的，秋天的五彩缤纷在餐桌前依次排开，真的是秋天的盛情款待，而且还都是正宗的有机绿色食品。

秋天，回老家，喜欢看母亲种的菜园。菜园子就是母亲最好顺听话的孩子，每天陪在母亲身边。母亲的菜园就是秋天的王国，丝瓜架上吊着几条长短不一的或青或青黄的丝瓜，零星开着几朵黄色的丝瓜花在秋风中泛着最后的清香；菜垅上秋辣椒还在唱着秋天的晚歌；秋茄子顽强地结着几个紫色打卷儿的小茄子；几棵扁豆开着一串串紫莹莹的扁豆花，在秋风中招蜂引蝶；只有铺满一地的南瓜叶直挺挺地昂扬着精气神，片片绿油油的大手掌叶子向上舒展挺拔着，把一身筋脉鼓得格外劲道，隔了老远也瞧得见。

立秋了，白露了，母亲总是记着节气。母亲依了季节，该种就种，该收就收，该除草就除草，该搭架就搭架，该间苗就间，该松土就松土，该施粪就施粪肥。今年太天干，母亲就天天挑水浇水，替天雨露滋养，才难得地养就了一园子的秋色，滋养下冬的生活。

母亲种的菜，都是不施化肥，不打农药的。母亲说，”我是种给自己的儿女吃的，纯天然的吃了对身体好。”可能菜叶上几个小虫眼儿，可能还有条绿色的毛毛虫在悄悄地爬，那都是没打农药最好的印记，吃了才放心。我从小在农村长大，见惯了菜园的一发一发地生长，深知乡下菜园的小秘密。

母亲只要进城来，从来不打空手，总要采摘打包菜园的点点秋色，铺满我的厨房，让我家一年四季的餐桌上，能够吃到母亲亲手种的应季的有机时蔬。

今年秋天，天大旱种不出太多的瓜果蔬菜。母亲来得少了，进城来送礼，却不肯来我家。

这就是母亲。

我决定，周末回乡去看母亲的菜园，去打包秋色，装满我思乡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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