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日报品周刊《将覆之巢,以及巢中之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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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刚 优秀的小说,其优秀之处在于,对特定环境下的人物的特定描写。 覆巢之卵,好比危局中的众生相,在危局这种特定条件下,其所展现的众生相更加鲜明,更加有特色。而将这种鲜明的、有特色的众生相完美地描述出来,则是一个作家笔功的真正表现。 杂牌军,身处危城,八方多难,群狼环伺,且内讧重重。在这种极度危险的局面下,身在其中以及被裹挟其中的人,为求自保或者化危局为胜局,必然会做出种种不同的反应。其反应有外在的行动上的,有内在的心理上的。能将此两种反应描写好,便是一个好的作家。以此观《杂牌军》及其作者陈建波,称为优秀,皆可当之无愧。 《杂牌军》好在何处? 人物众多,且各具特色,更特色鲜明,无一雷同。 贯穿小说首尾的女主角贾慧,身份背景复杂,而出场又极具戏剧色彩——被“天外飞仙”的炸弹炸出了浴桶,上演了一幕活色生香的戏。她本想隐于平凡之中,于乱世之中只求自保,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天外飞仙”成了她飞来横祸的开始。横祸之初,她尚以为是意外之灾,而随着周围人的种种莫名表现,她开始变得疑虑重重,心机重重。她谨慎而敏感,深沉而躁动,在这无法预知无法掌控的局面下,苦苦支撑。 陈建波将贾慧的这种“危局表现”描写得入木三分,在他的笔下,贾慧既是一个经历过大事件大震荡大危险的传奇女子,又是一个与所有女人一样会多疑会忐忑会敏感的平凡女子。她身上有特殊的传奇的一面,也有平凡的普通的一面。而这两种性格、两种身份的交织,正是在这种特定危局下的真实表现。陈建波抓住并赋予了贾慧这种复杂纠结的状态,正是其真正了解人生了解人性,并深入作品深入角色的表现,也更是其对角色对作品的完美掌控力的表现——这是一个优秀的作家,尤其是优秀的小说作家的根本要素。 贾慧之外,便是二黎。二黎与贾慧,其实是一张牌面。贾慧深陷于往昔和新近的情感纠葛,其实就暗喻象征着二黎的政治困局。阎锡山有所谓在“三个鸡蛋上跳舞”的名言,直指了那个混乱时代政治军事形势的畸形。二黎有心抗日,却不得不在三个乃至四个鸡蛋上跳舞,终于技逊一筹,没能如阎长官那样全身而退,结果在一系列眼花缭乱的锦囊妙计里迷失了方向,终于覆灭。二黎的兴盛覆灭,是抗战困难时期沦陷区众多杂牌军队的真实写照。这本书中最具特色的,便是二黎身陷绝境、战降两难的困窘抉择,两个性格迥异的军人个性,在作者的如花妙笔之下益发地显得鲜明。黎星源的儒雅、黎星斗的莽武,相互照应,给人留下极难磨灭的印象。特别是两人在身陷日军囹圄后的见面,一个因中毒痴迷,一个被俘即将转押,相与话别时的场景,读之不禁潸然泪下、伏案长吁,有“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之感慨。 小说其他人物,诸如林峰、黄太太、黄参议等的表现也纷繁多变,令人目不暇接。所谓“千人千面”“一人千面”,大抵说的就是这种状况。因为《杂牌军》中涉及日军、国军、共军、伪军等多方势力,其中人物又多纠缠于多种身份多种势力之间,其人物性格就更具复杂性、多变性。将这种复杂多变的人物性格——且不只是某一个人的性格,而是全体人物的性格,大而言之,正是这一特定历史时期的国民性——表现出来,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将是多么艰难的考验。陈建波对此驾轻就熟,将此间人物一一玩转,不但事件、氛围安排得有条不紊,对人物复杂性格的塑造也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 危局易写也难写。易写之处在于冲突激烈,故事紧凑,可供发挥之处够多。难写之处在于关系复杂,局面难以掌控,难免虎头蛇尾。《杂牌军》中的危局,只是让人看到了作者的游刃有余,仿佛如此危局,正是对作者的天赐之作,正需要凭作者之笔,将其展示出来。在陈建波笔下,冲突的激烈让人物形象更加丰满,每一个登场人物——即使是龙套都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比如甫一登场便被殃及的工兵,比如紧随其后的死者“偷窥男”。而对于某些作者而言比较难写的复杂关系、庞大布局,对于陈建波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馈赠——布局、破局、入局、出局,其中玄妙与精彩,他早已乐在其中,无法自拔,是当之无愧的高手。 当此危局,人人都处于将覆之巢,谁是最先摔破的卵,谁是能够幸免于难的卵?在陈建波的笔下,《杂牌军》中众人物,正在默默地上演一场“希区柯克”式的大戏。 局内精彩,局外观之——更显陈建波布局非凡功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