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散后,已是黄昏时分。
南部襄吉与师团长见面,讨论了一阵子、,相约具体情况扬州城再行商议后,离开会场。李士群、周繁昌守候在门外,身边停着辆黑色铮亮的福特轿车。车灯前,插着日本旗以示身份的特殊。南部从会场警卫处取回军刀和佩枪,带着随员正要离去。周繁昌已经迎上前来,盛情邀请他上车。李士群微笑着拉开车门,做出恭候的姿态。南部有点不好意思,料不到他们会这样殷勤,便谦让着颔首致意,跟着繁昌上车而去。
车内五个人,繁昌开车,南部的副官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李士群在后面陪南部闲谈着。车子在苏州城内曲折繁复地街巷穿行了一段后,在观前街一家饭庄前停下了。饭庄招牌上醒目三个颜体字:晓月楼。饭庄门口,早已布置好了警戒暗哨。一些便衣的中国人手插在深兜内,明显看出了驳壳枪的痕迹来。
李士群下车后,使个眼色。这些人立刻四散开去,撒布入热闹的人群中。
与外面繁华的夜市相对比,饭庄里明显冷清了许多。虽然楼底有两三桌人吃饭,但大多神情拘谨,显然是另有要务。楼上包间内,已然坐了两个日本军官,一个三十多岁,一个年近五十,都是大佐军衔。李士群忙过来加以介绍,年轻的是晴川大佐,梅机关的得力干将。年长者是宫本大佐,苏州宪兵司令。他们和李士群的关系极为融洽。
南部心中迅速掂量了这两个人的份量,不敢以军阶高一级而有所藐视,连忙寒暄问好致意。李士群笑声不绝,吩咐酒保倒酒上菜。几个人坐下后,李士群举杯先敬宾客,乘机又隆重地向三个日本高级军官介绍了周繁昌,说他不仅仅是汪主席的从龙之臣,还是咱们省府保安处的少将处长,特工总部苏北情报专员。不久,将要去信陵负责协助皇军侦破国共两方的地下情报组织,为清乡圣战作贡献。
繁昌起杯子,恭敬地向南部致意。南部笑了几声,说:“令弟周繁盛先生,我曾和他有一面之交。他跟我一样,也曾在南去的河道中险遭不测。看来,我与你们信陵周家还是很有缘分的”。
繁昌点头,道:“鄙人也是刚刚知道二弟脱险的消息。我不日将北归信陵,届时,定当尽地主之谊,请将军喝咱们那里的枯陈美酒”。
晴川大佐微笑道:“周先生此次行程,也将同时担负我们梅机关的秘密任务,是具有双重身份的情报专员。还望南部将军多加关照”。
南部连连点头,端起杯子,邀敬座上两位同胞,互相问起家乡来。攀谈之下,彼此原来老家都相距不远,不由喜出望外,遂尽着性子连饮了几杯,李士群和周繁昌望着他们开怀痛饮的模样,笑而不语。这几个日本人虽然好饮,却不善饮,酒量浅显。这十年陈酿的美酒,非掺水的日本清酒可比,下了肚子化作一团烈火,令他们不由自主地失态了,捏着酒杯东倒西歪,放声唱起歌来。
歌声从窗口传到楼下街道上,令行人侧目,心中咒骂不已。
这一场酒,李士群做东,任由南部他们饮乐。酒酣之时,律川大佐又去弄来两个日本艺妓女,就着这晓月楼上望月而舞,且舞且唱。三弦乐器幽幽拨动,更撩起他们的思乡之愁,不由撑着肚子更进杯酒,泣不成声,直至半夜方才兴尽,被几个随从搀扶着下楼,塞进汽车后各奔东西。
李士群和周繁昌望着这冬夜苏州旧城上空一弦月牙,不禁叹息一声,说:“寒山寺钟声不起,咱们无从领略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意境了。”
繁昌四顾这幽暗的夜色,轻声说:“多谢李部长的成全。兄弟初次涉足情报部门,万事还望多加提携”。
李士群笑道:“咱们是什么关系?我们相见很晚呢。汪主席对你青眼有加,引为心腹。李某岂能放过你这样的人才?再者,苏北之事,还要仰仗你多加出力。将来,那边的地盘,尽皆交由你统率。我自当倾力相助”。
繁昌抱拳一揖,郑重道:“不敢有负重托,定然全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