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那些事
(2016-01-14 15:13:22)
我被送进病房,从推送的那张“运输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张床)换到病床上,是家人和同事“共抬盛举”之下完成的。其实我是有意识的,只是不知道该怎样配合,想动一下,也是腰来腿不来,睁一下眼咧一下嘴,算是表示感谢。躺在病床上,面前有那么多关切的脸,他们抢着告诉我,手术很成功。
迷迷糊糊醒过来,是因为听到不少窃窃私语的声音。那些声音起初是和梦境中的场景有关的,一会儿是淅淅沥沥在下雨,一会儿好像是几个小孩子在捉迷藏,一会儿又好像在开会,大家都没听领导讲话而是在交头接耳……闪回多次,天亮了,原来是同事和亲友来看病号了。我想和大家打招呼,鼻子插着胃管,捅着嗓子疼,气提不起来,声音就卡在嗓子眼里,索性就做做口型,大家就慌忙说,别说话,好好休息,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你放心养病吧。我心中窃喜,以后不想说话可有理由了。
护士说,你的手术很成功,恢复快不快就看你自己了,一定要多活动。边说边给我拔导尿管和胃管。我说我好像对尿都没有啥感觉,现在就拔导尿管尿床了怎么办?护士咯咯咯笑起来说,不会的,拔管以后就有感觉了。临床的壮汉比我早一天手术,不但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而且居然可以吃流质实物。于是我挣扎着爬起来要活动活动。老婆给我举着输液瓶,我把引流袋别在裤腰上,手捂着腹部的刀口,慢慢地走着。看见壮汉昂首挺胸,背着手走得飞快,我不禁羡慕嫉妒恨。才跟了几步,显然不是对手,眼看着他已经“一骑绝尘”。其实他的手术很大,是肝部切片,之前还做过一次肝部的肿瘤摘除手术,刀口据说横贯胸部。我不禁感慨,人和人差别咋就那么大?莫不是我太娇气?于是更加努力,咬着牙,本来打算围着护士站走两圈的,硬是走了五圈,浑身湿透,气喘吁吁。
回到病房躺下,却发现输液的针头跑针了,手肿起来,涨疼不已,赶紧叫护士处理。护士来了,处理时欲言又止。同事和我开起了玩笑,说你这手细皮嫩肉的,血管那么细,一看就是不干活的手。我红着脸说,这是天生的好不好?我父母骨架就小,我怎么可能粗手粗脚呢?我家农村的,小时候家里挑水的活儿都是我,脊柱都侧弯了呢。你这城里的孩子怎么懂?护士对同事说,哎呀,我早就想说了,你看大叔的手像女人的一样,只是我们护士不敢讲,血管那么细,一点也不好扎针。同事得意地笑了,伸出自己胡萝卜似的手指头,说你看我的手,这才是干活人的手呢,你看这血管!另一个护士正在给临床的病友处理着什么,抬起头来说,你那叫血管吗?你那叫水管!引得我们都呵呵呵地笑起来。我说你们别这么开玩笑好不好?我一笑刀口就疼呢。病房里出现了少有的欢快气息。
久违的屁终于给盼来了,我也算是通气了。饥饿了一周的胃似乎已经麻木,只是看到别人吃的时候,受到食物香气的诱惑,才会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响,让人有点难为情。喝一口淡淡的蜂蜜水,算是开启了吃饭的模式。壮汉昨天吃猛了一些,今天老在跑厕所,引流袋里多了一些淡红色的血水,又不敢吃了。另一位老年病友本来该出院了,刀口却未愈,大夫说是脂肪乳化不是发炎。这位老大叔不怎么活动,又爱吃肉,便秘很严重,一直在哎呦哎呦地呻吟,后来他的老伴在卫生间帮着他抠出来,才算安静下来。两位病友都很热心,看我通气了,纷纷将自己的心得说给我分享,告诫我少吃多活动。活生生的例子就在身边,我也自然引以为戒。挂的吊瓶依然一个接一个,血管细弱,自然点滴很慢,从上午11点开始输液,一直到凌晨4点才可以结束。吊瓶里面有营养液,所以吃饭也就是喝几口粥而已。活动可是扎扎实实增多了,这也增加了陪护的难度。我是在输液的时候随时睡觉的,老婆和同事却不能。我一活动,陪护的人就得扛起挂吊瓶的杆子跟着,那画面,像是猪八戒扛着钉耙护送唐僧,更像是两个乞丐在讨饭,充满喜感。
该换药了,老婆扶我进了旁边的换药室。躺在换药床上,大夫小心翼翼把腹带一层一层解开,说你的刀口恢复的很好。我给老婆说,你拿手机给拍一下吧,我看刀口是什么样的。老婆说我没带手机,却坐在床尾不说话了。我说,大夫,你看我旁边那位病人,手术比我早一天,那么大的刀口,人家走路腰板直直的,走路咚咚响,我记得手术前在我肚脐下面画了一道,也就是几公分的样子,他们说和女人做剖腹产差不多,可是我怎么连腰都直不起来,是不是我太娇气啊?大夫说,那个记号只是事先的预想,你的刀口有20多公分呢。我说难怪我感觉到处都疼呢,是不是把我肚脐也切成两半了?我肚脐太难看,你们没有帮我美容一下啊?大夫笑着说,我们绕开肚脐了,保证你的肚脐是完整的。
回到病房,老婆说,你的刀口太出乎意料了,那么大,我刚才给吓着了,都不敢看。我说这些大夫也真是,问他们缝了多少针也不告诉,我还以为跟女人生孩子那样呢,也不敢哼哼,怕他们说我大老爷们比女人还娇气。要知道这么大刀口,我这几天就不那么拼命活动了,多躺床上休息休息。说着自己也笑起来,让老婆先坐一会儿,趁着没有输液的空当,自己一个人到走廊里活动活动。
住院到第五天,做了一个强化CT,确认没有大问题,就准备出院了。古尔邦节的气氛越来越浓,有患者因为医院基本停止收住病人在过道里吵架,呼叫护士的音乐声此起彼伏,仅有的几名护士脚不沾地应声而去。我们病室的三人都可以出院了,病人亲属一下子增多了,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轻松愉快地聊着天,病友之间、亲友团之间互相问候着,等着结算完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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