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点滴（二）

    车在绿化带外侧停下来，车门一左一右都开了。左面下来的是中年男，个子不高，胖乎乎的。我认出来，是去年见过一面的王同学。王同学说曾经还和我坐过同桌，不过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王同学是体育特长生，虽然个头不高，看起来很瘦，但爆发力很好，百米和跳远成绩出众。没有想到，20多年后，王同学竟然成了“矮冬瓜”，当年的风采一丝也看不见了。右面袅袅娜娜下来一位淑女，细高挑的个头，穿及膝的连衣裙。乍一看，我以为是王同学的女儿。待走近看，却也不下30岁了，莫非是王同学把妻子带来了？

    我们几个先跟王同学握手问好。说话之间，淑女见没有人搭理她，径自走进酒店。我们这才想起问王同学，跟他一起来的究竟是谁。王同学说，你们都不记得了？那是郭某某啊。我们几个还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问，咱们班有叫郭某某的吗？都说没有印象了。

    人来得差不多了，负责组织工作的陈女同学借用酒店大堂的经理桌，让大家填写各人信息，每人交200元，算是报到吧。

    大包厢里面摆了三张桌子。我进去的时候，熟悉的同学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谈天说地很热闹。郭女同学自己在靠门边的餐桌边坐着，淡然地看着大家。我在另一张桌子边坐下，和旁边的同学打了招呼。同学朝郭女士努努嘴，问我那是谁。我说是郭某某，同学努力地想了一会儿，说不认识。陈女同学和周男同学招呼大家就座，要求男女错开坐，就把郭某安排到了我的右侧。大家都到位了，就开始互相介绍，伴随着你没变，我胖了，你真年轻，我老了等等。郭同学很大方地介绍了自己，大家毫不避讳，都说不认识。郭女士说，我和周男同学是同桌。正在招呼大家的周同学耳朵很尖，听见了，大声说，对，我们就是同桌。郭女士忙解释，上学的时候我不爱说话，放学了就走，可能这就是大家对我没印象的原因吧。

    同学聚会，吃在其次，主要是交流。尤其大多数同学互相之间十几年甚至二十年没有见面了，都迫切想知道彼此的情况。在哪里就职？收入怎么样？结婚了没有？孩子多大了？等等。可是真坐在一起，却几乎都闭口不谈，至少不公开谈。也难怪，有人做大官，有人做大老板，但也有人至今还在农场种地，有人做并不富裕的个体户。公开问，自然是尴尬的事情。婚姻状况更是雷区。分分合合，结了离了，有喜有悲，非常敏感。这次聚会，人数之所以比较多，其实很重要的原因是，不论贵贱高低，都交200元钱，不找官员和老板赞助，维持了一个人人平等的局面。自己登记信息，你愿意披露多少自便，也避免了很多尴尬。

    酒过三巡，大家熟悉了，彼此看起来顺眼多了，仿佛都找到了中学时候的影子。熟悉了也就随便了，就有同学开始自报家门。不便于触碰敏感问题，但在座的有几对是夫妻，这个可以问，也应该问。因为大多数同学都不在一个城市，能够参加彼此婚礼的不多，于是，有人提议，今天补办婚礼，补喝喜酒。是夫妻的主动站出来！大家情不自禁鼓起掌来。

    第一对夫妻上场了。热心人搬了两张椅子，让两人坐下。女同学曾是我们班的文娱委员，以能歌善舞著称，但今天却有些羞怯。男同学在自治区的一个大机关当处长，也有些矜持。俩人并排坐着，很像陈列馆里兵团创业时期那些战士照结婚照的样子。大家起哄，非要让他俩接吻，然后喝交杯酒。两人红着脸，磕磕巴巴完成了这个仪式，长松一口气，各就各位。大家祝福了他们，期待着下一对。

    第二对夫妇上场了。也许是气氛比刚才热烈，也许还是人不同了，女同学大大方方，男同学也是满脸幸福状，俩人很自然拥在一起。不知谁在喊，果然不是新人了！和刚才不能重复不能重复！大家哄堂大笑。女同学伸手勾住男同学的脖子，男同学顺势坐在椅子上，女同学一侧身坐在了男同学的腿上，摆出poss让摄影师拍照。气氛达到了高潮。

    第三对也是最后一对夫妇上场了，原来就是张罗这次聚会的男女“管家”。周同学的活泼是众所周知的，陈同学的组织能力也有目共睹。大家吵吵嚷嚷，周同学挠挠头，考虑如何才能玩出新花样。忽然，他拉起老婆的手，两人跃上了椅子，贴面抱在一起。男同学随后做出背媳妇的样子，因椅子不稳，没有成功，大家随着他们的交杯酒共同一饮而尽。

    郭女士受到气氛的感染，频频举杯，和我们这桌人打了一个“通关”。我们对她的酒量有些讶异。而后，郭女士又起身，站在三个桌子的中间，提议大家喝一个，要大家认识她，记住她，一饮而尽。然后，郭女士又挨着桌子去敬酒，酒量之大，让我们目瞪口呆。这哪里是那个从来就没有和男同学说过话的小女生？哪里是那个在大家脑海里都没有留下过痕迹的文静的小女生？

    酒后的卡拉OK是同学会必不可少的节目。我已经晕乎了，这个走了，那个来了，我已经记不清楚。我喝了酒以后是“麦霸”，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就是控制不住。酒桌上活跃的郭女士，在歌厅里面更加活跃。她不用抢麦克风，她点歌，点我要到西藏，点青藏高原，点凤凰传奇的歌，高亢嘹亮，拿麦克风的纷纷放下了。她拿起来，轻松自如地唱，热情洋溢地唱，激情澎湃地唱。我们只好跳舞，为她伴舞。

    同学中最不为人注意的一个人，成了同学聚会时最耀眼的明星。这些年，她的工作，她的生活，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岁月真的可以改变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