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布考斯基、卡佛到海明威
陈鹏
布考斯基的《苦水音乐》被老邱---邱华栋给予极高评价,但我更愿意相信是商业炒作,“布考斯基拥有海明威、梅勒的优点而回避了他们的所有缺点……”看吧,多不靠谱!
当然,《苦水音乐》是我近年读到的最大胆的短篇集之一,那些短短数千字的短章充满各种各样混不吝的玩笑、反讽、挖苦和自我作践,有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可着劲儿要将平庸的日常生活拽入地狱般的泥淖,这里到处是骗子、流氓、变态、杀戮、强奸、吸毒、醉鬼、性交!感觉布考斯基这个老垮掉一代就热衷于地狱中打滚,他似乎乐于呆在一间永无出路的牢房里记录各位牢友离奇变态的人生际遇而从不惮于被人指责这些“玩意儿”没格调、没品位甚至没有文学味。
老布的短篇小说看似平铺直叙,实则暗藏杀机,看似废话连篇,实则诗意盎然,让很多小说家们想破头也不可得的交代、转折、过渡在老布手里轻松得像随随便便掏出老二撒尿---根本不用费心找什么马桶。简单、直接、并不拐弯抹角的情节处理让那些诗意像浓稠的硫磺一般弥散,于是它悄悄抹掉了那些变态情节(而非细节)带给你的诸多震惊。
老布是诗人,一个看似不妥协的诗人。因此他的短篇小说更接近诗歌---单线条,重情节,轻细节;但,也就仅此而已。
《苦水音乐》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为变态而变态,为杀戮而杀戮所写的赞歌无论如何都渐渐变成了变态和杀戮的一部分。说实话,这么干,实在有些“不够文学”,至少,它们还够不上很棒的短篇小说。
再简单说说有些相似的卡佛。
卡佛被誉为美国蓝领写作的代表,极简主义的大师。从题材上,卡佛的小说与布考斯基颇有类似---底层、无望、贫困、挣扎……但老布的做法是以搞笑的反讽消解了那些伤感至极的深度和震撼,卡佛,却愿意将文字之刀打磨为一支支利刃长矛,直刺心脏!卡佛无可取代的诗意和深度恰恰在此---他以个人不可复制的经历写尽了夫妻的无奈,人世的沧桑,他的真诚为他赢得了读者,也击败了时间。而《离家那么近有那么多的水》、《大教堂》、《我打电话的地方》等等系列佳作背后的神秘和深邃更是美国短篇史上难得的杰作;相比而言,那个混不吝的看似“不装”的老布,其文学性尚无法与卡佛比肩,其生活的普遍意义与绝不掩饰的伤感绝望更与卡佛相去甚远,他总是太随便,太简单,太变态,从而,他也就简单而随便地消灭了自己。
至于我热爱的海明威,无须多谈,撂出一部《杀人者》就够老布受的了!
对卡佛而言,老海这个打不垮的老牛仔永远如巨大的阴影,它遮蔽了卡佛的相当一部分,而后者永远不能成为与之相当的那部分,遑论布考斯基?!
大多数时候,文学史还算公平,像布考斯基这老家伙的小说在他生前未必受到足够褒奖和重视不是没有道理,(仅限于短篇小说!)从某种意义上,他为我们提供了垮掉一代的某种更可怕生活镜像,却未必引领我们抵达了人性的“真”,也就未必给了我们比凯鲁亚克、塞林格甚至威廉·巴勒斯等人更多的东西。(完)
9月25日清晨,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