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昌文•《最后的晚餐》•宁波菜

工作在京城的宁波籍出版家沈昌文颇讲究饮食的品味。“我素好饮食，特爱上小馆”，沈先生此话不假。上海学人陈子善说：对我这个后辈，“老沈”（即沈昌文）颇多关照。我们或在北京或在上海，或在饭桌或在咖啡座上，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受不完的教益。宁波资深记者包丹红采访他，特意安排在宁波宾馆，点了臭苋菜梗、小黄鱼、咸抢蟹、烤菜等几道宁波家乡菜，加以宁波汤圆，老人家很开心，就接受造访了。沈擅写文饭小品，千字不到，很标准的小品。他的《最后的晚餐》谈吃食二十四篇，篇篇趣味盎然。篇中关涉宁波菜的记述，信笔肆意，很有乡情逸趣。

沈昌文吃鲑鱼，即想到宁波人爱吃的“东洋鱼”，说“我们穷人都是吃腌制的，虽然‘生苦铁咸’”，宁波话，喻其咸，沈解释说。这句宁波老话，只有老宁波才能说的出口，可见沈氏系宁波人无疑。宁波人才吃得咸，这是海边吃盐不愁，而海鲜又极易变质，盐可防腐，长期如此所形成的一种食俗。此东洋鱼是老宁波的叫法，俗名“炸弹鱼”。前天恰巧买到，只二元钱一斤，腌得很咸，味道好极了。然京城餐馆，“单这个菜就要二三百元”。这价目是沈先生说的。

沈昌文又嗜臭。说是幼小在宁波做学徒，吃的是邱隘（写作湫隘）小屋“臭缸”里捞出来苋菜梗和臭冬瓜佐早餐，从小养成这一嗜好。以至于每每去北京的宁波宾馆与旧鼓楼大街的蒋家菜馆品宁波臭货。当然不全是臭的，他也喜好腌的抢的，如咸抢蟹，他说，蒋家菜馆实在不赖。

沈氏年少时在上海对宁波人开的老字号菜馆状元楼颇有好感，对于纯正的宁波风味津津乐道：状元楼过去似乎是在沪东，现在西边也有了。沪东状元楼，1927年创办，有名肴雪菜大汤黄鱼、冰糖甲鱼、墨鱼大烤、熘黄青蟹等。其名菜“雪菜大汤黄鱼”，形、色并不引人，然细细品尝，鲜而不咸，鲜味完全渗透至雪菜、鱼肉和汤中。

吃云南菜的菌类（即蘑菇之类），他想到美食家汪曾祺，想到汪说的宁波菜糟白鱼鲞鲜香味，他颇有同感。

北京的苏浙汇，因为间或有宁波风味，沈先生也常常光顾，他爱吃鲥鱼，蛋烧肉，腌笃鲜。

坊间传说沈先生退休后不甘寂寞，仍在做事。仅与俞晓群、陆灏“三结义”便做了不少好事，先是《万象》杂志，接着是《新世纪万有文库》，后来一个《书趣文丛》，近期又有《海豚书馆》。事业之外，说他胸前挂着电子记事本，京城特色餐馆及其菜式皆存在内，每日中午必在餐馆用膳已成他的风格。这可能是道听途说。但沈先生上馆子喜欢讲“蹭”也是不争的事实。他直言不惭地说：“宁可不要任何工资收入，只要请阁下惠帐即可。阁下如果愿意同我一起出去‘普京’（普京者，普通燕京啤酒之简称），羊蝎子一番，那我也会抢着付账。投桃报李，君子之风”。沈在饭局里，倡导“吃遍中国”，且摸索到去在京各省市办事处的饭馆吃饭，准能吃到各地的真味的觅食门径。可见他老人家的擅吃知味。然而嗜好宁波菜仍是他的本色，这大抵是乡情所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