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日
《怀想三峡》在我床头漂亮的书袋里已经住得很习惯了,我觉着它的模样一天比一天愉快,不知它看我是否也如此。十多天的倾心相伴已使我们彼此有了些奇妙的默契。有时,我拿它出来,心里想着要读某篇文章的,使用一对小拇指托着它的脊背,两个大拇指把着硬硬的书皮轻轻一掰,就能准确地翻出来。它每次给我这样的惊喜都让我激动不已。
这几天我特热衷于赏玩那些和自己能扯上一丝关系的文章,比如关于自己熟悉的或到过的地方,关于自己喜欢的或认识的人等。不是欣赏文章的那种欣赏,只是凭它的形式,来依托自己的回忆或幻想。就象女儿每次想吃麦当劳而又不能够时,就拿着麦当劳的宣传单赏玩一样。
昨晚,我看到了曾经熟悉但在记忆里已是遥不可及的黑岩子、端方、豆子。不禁让我又想起了那个快乐的豆豆哥哥……
豆豆哥经常喜欢发起一大帮男孩、女孩们一起上餐馆去纵容我们年轻的肠胃,他那种大声地说笑和开心的样子非常具有感染力。当时我们觉得他有工资就一定很富裕,事实上他对我们也确实很大方。在他函授时住的宿舍里,他经常给我们备着很多零食9所以在他离去的时候,大家总是常常念及他和他所带来的那么多热闹。每当得知他要来校函授的消息,那种高兴和盼望真切得让入可以发誓。
记得我过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他们为我请了我的很多同学在一个叫实业宾馆的地方吃饭,(那宾馆现在还在,还是以前的名字。)那是我周岁以后第一次聚众过生日,而且还很气派。我们喝了很多汽酒(一种介于汽水和酒之间的饮料),那份风光叫我得意了好一阵子。
那是不懂感激的年龄,也是唯一崇尚开心的年龄。豆豆哥哥爱吃“好东西”(荤腥),我就是跟他学会了爱吃又硬又辣的干煸牛肉。记得最后一次他请我吃干煸牛肉是九一年,在县教委对面的餐馆里。虽然那时我已经有了工资,但还是他从太平溪来县城请我吃的。在我的印象中,跟他在一起,我从来就没有买过单¤现在想起来,他真的很绅士(或者很宽容),在当时却觉得那么理所当然。哥哥的称谓,是不是有些诈骗的味道。
我和豆豆哥通过很多信,在每封信的开头,我都正而八经地写上“豆豆哥,你好:”。现在统计起来,我写过的情书加起来可能还不及我给豆豆哥写信数量的一半多。我们不厌其烦地讲一些有趣或蛹恼的事情,调侃学习、生活还有爱情。我们一起策划逃课看电影、赖人帮我做美术作业,还耍弄阴谋帮他诓骗女孩子……
昨晚我梦见了豆豆哥哥。
在梦里,他带着我游泳。水很浅(好像是一条小溪〉,我们游一段,然后就站在水里玩水,我们还合伙把一个人的头摁在水里把他溺死了。根本没有谋杀的气,e,,场面也不恐怖,就跟玩儿似的,我们愉快地嬉戏生命。我清晰地感觉到了手摁在别人脖子上的那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还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很响。可能我们溺死的是一个坏人,那是个男人,有点老丑的模样。
梦里的豆豆哥很年轻,我自己则好像比十六岁更小一些。
以前,总认为女人爱唠叨往事和梦是件很俗、很老土的事。现在
仔细想,却又觉得这似乎恰恰是俗透之后才会有的一种觉悟——
女人在走过了被人宠、被人爱、被人骗、被人追、被人拥有、被人无所谓的若干年后,她们就觉得自己走得够远了,该回回头了,不
然怎能记住回家的路呢。
蓦然回首。
女人就发现路边开满了寂寞的花,它们是——珍爱和感激。
速或许就是成熟?五月二十一日
晚上洗过头,懒得吹,就趴在床上等她干。约了《怀想三峡》出来捧着它玩儿。
又看它的封面——它有心脏的肌理,还有水的动感,还有长江的影子,还有……
三峡石I
它是心脏的化石。
它是长江的影集。
它是水沉淀下来的灵魂。
它还是乡情的种子。它在日光中发芽,在泪水中开花。
另:十天前,我将它认定为心脏,而今,我又觉得它分明是石头。我为自己的眼拙感到无奈,还有悲哀。
总以为别人伸出的是手,就紧紧地拽着,过了很久,才发现那是雕塑。总觉得别人给的是心,就小心地捂着,等括不暖了才明白,那只是石头。
人怎么那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