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的增量来自储蓄的增量，但资本的增量和投资的增量是一回事吗？正统经济

学的答案是肯定的。宏观经济学的一个重要假定是：储蓄＝投资。

    这个假定来源于凯恩斯的《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他是这样来推论的：由

于“收入等于预期产量的价值，预期投资等于没有被用之于消费的预期产量，而储

蓄又等于收入超过消费的部分，”所以，“储蓄和投资的相等是必然的结果。”②

用公式表示如下：

     收入＝消费＋投资  （应该是减去折旧的净投资——本文作者注）

     储蓄＝收入－消费

由此得出：

     储蓄＝投资③

   这个假定如今已成为宏观经济学的基本原理，被广泛传播。然而，储蓄等于投资

却是一个似是而非的假定，全部问题出在推论的时间序列上。在凯恩斯的著名三段

论的推导过程中，第一段的假设，收入＝消费＋投资，把逻辑关系颠倒了。这里，

凯恩斯与他批评的对象，新古典经济学犯了一个同样的错误，忽略了时间的因素。

要知道，当前的收入来自于前期的投资和消费，当我们假设一个时点，比如t1时期，

其收入是由t0时期的投资和消费决定的，t1时期的消费和投资是由t0时期的收入产

生的。

    这个公式应该改为：

  收入t0＝（消费＋投资）t1

    在这个投入的过程中，会产生收入的增值过程。也就是说，T1时期的（消费+

投资）会产生T2时期收入的变化。所以T1时期的收入和T2时期的收入不可能相等。

而凯恩斯的收入＝消费＋投资的公式，由于没有时间的序列，我们看不到收入增多

的可能，生产永远是简单再生产，没有扩大再生产，也没有收入的增长，所以，这

个公式从来源的角度推论不成立。t1时期的收入不可能与t0时期的消费＋投资相

等，因为，这中间有一个增加值。

   此外，从收入流向的角度，收入=消费+投资也不能成立。我们从t0时期的投入

得到t1时期的收入，这个收入一部分进入消费，一部分进入投资，还有一部分会滞

留下来，这部分资金被凯恩斯称之为“流动性偏好”。凯恩斯曾经把流动性偏好作

为导致有效需求不足的三大心理因素之一，但在分析储蓄与投资的关系时，却又完

全忽视流动性偏好的存在。存在流动性偏好就意味着有一部分资本会闲置下来，不

进入投资。收入流向的公式：收入＝消费＋投资就不能成立，也就是说，除了消费

和投资，还会有一个闲置的现金流存在，即：

     收入t0＝(消费＋投资＋闲置现金流)t1

   在这里还需要指出的是，即使现金以储蓄的方式进入银行，银行也不可能把它

们全部贷放出去，银行都要留够所谓的“存款准备金”。这部分存款准备金是要交

给中央银行，留待紧急情况时使用的。此外，银行也要准备一部分现金流作为周转

之用，银行的存贷款额越大，这部分周转资金也要成比例增加。所以，凯恩斯三段

论推论的第一段，如果加上时间序列，不论从收入来源还是从收入流向的角度都不

能成立。

    凯恩斯推论的第二段，储蓄=收入—消费，也是颇为可疑的表述。

    人们的收入，除了消费以外，并不是都用来储蓄，就投资的类别来说，由储蓄

转化的投资属于间接投资，还有一部分收入是用来直接投入到商业活动中的，我们

通常称这一部分投资为直接投资。在工业化初期，直接投资主要来自以利润为收入

来源的群体；而在后工业化时代，随着工薪阶层收入的提高，工资收入中进入直接

投资的部分也在增加，比如买卖股票、投资基金、合伙创业等等。所以等式：

储蓄＝收入－消费的第二步推论也行不通，而应该把公式改为：

    储蓄＝收入－消费－直接投资—闲置现金流

   既然凯恩斯三段论的前两段，都不能成立，其结论部分：储蓄=投资就要重新审

视了。

    如果将储蓄与投资的关系用公式表示，应该是：

    储蓄＝总投资－直接投资＝间接投资+存款准备金。

    人们将收入中的多大比例用于储蓄，在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其意义是不同的。

按照笔者的理解，工业化之后的经济发展，表现为产业和消费的不断升级过程。在

新的产业形成初期，需要较高的储蓄率为新的产业发展提供资金支持。当该产业进

入规模化经营阶段，前期的高储蓄率又为新的消费升级准备了条件。但当新的产业

已经发展成为成熟的产业，产品被大批生产出来，储蓄率却居高不下，消费和生产

之间就会出现矛盾，产能过剩的问题随之出现。

    另一个极端的情况是消费过度，居民储蓄为零或负数，表现为国内生产不足，

产品大量依靠进口，国际贸易巨额逆差。新兴产业投资不足等等。

    所以，经济发展的良性循环与储蓄——投资——消费的良性衔接有关。当一种

流行的消费需求普及到低收入阶层时，这个产业就脱离了高速发展期，它对经济增

长的带动作用会逐步下降，需要有新的产业来满足新层次的消费需求。这时，人们

收入中有多大的比例用于直接投资新兴产业，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因为储蓄所能转

化的只是间接投资，间接投资必须以直接投资为基础，没有直接投资，间接投资就

没有了附着的根基。

    在产业转型的关键时期，人们的收入有多少转化为消费，有多少转化为直接投

资，又有多少转化为储蓄，还有多少转化为投机性资金，这对一个国家是否能在经

济转型关头占据战略制高点，有着重大的作用。储蓄=投资的虚假定理，会造成两

种不良的后果：一种是政府官员或者政府经济顾问，真的以为储蓄等于投资，因而

对于储蓄率的高低和直接投资的比率掉以轻心，以致使经济失去平滑转型的良机，

陷入本来可以避免的震荡；另一种是政府依据储蓄=投资的不实假定作为政策制定

的依据，导致政策实施的效果与政策制定的初衷相去甚远。不管是哪一种结果，

都要以国民收入的巨大损失作为代价。

    因此，我们应该重新建立储蓄-投资-消费之间的函数关系，使我们的经济理论

与实际情况更加贴近，以便更好地指导我们的宏观经济调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