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特务的认识，从小就很明晰：女特务漂亮洋气，叼一烟卷都很有味；男特务额上象写了“坏人”两字，早于组织发现之前，观众大都瞧出他哪儿不对了。反之，打入敌人内部的侦察员（现在称卧底）个个神武英挺，智慧超群，每件事都严丝合缝，最突出的是气质——一看就非流俗之辈，跟那些仓皇之徒或说獐头鼠目的敌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最近看了《英雄虎胆》，得出一个印象，半个世纪前的“高大全”演法，到如今还有市场，且不断发扬光大。刘小锋演的“曾泰”，据说是对当年于洋的一种模仿秀。最初听说这一“口径”，我还有点纳闷。当年的电影版距现在已经快半世纪了，它再伟大，也不至于模仿秀啊，时代在发展变化，人的意识、思想解放程度乃至欣赏水准都在不断发展，单纯模仿能仿出什么样子来？贝利再伟大，单纯模仿他现在也不一定能踢好比赛啊？当年的于洋+王晓棠组合之所以能被那么多人深刻记住，其实源于他们两人呼之欲出的个性，比如于洋的匪气，王晓棠的洋气，让这两个人物特点鲜明，符号感强烈。现在的演员，如果不演出自己的个性，老想邯郸学步，一定难以把老经典演出时代特征。

看完刘小锋的表演，实话实说,我觉得这种模仿都称不上原汁原味，于洋的锐利眼神、夸张表情，当时还能达到脸谱化效果，现在的刘版“曾泰”太平静，太刻意掩饰，反而让肩负特殊使命的悬念几乎缺失。试问，对越来越有经验和想象力的观众来说，谁不能一眼看出刘小锋有“红色背景”？他的气质太与众不同了，每天总象在思考大问题，同流合污的感觉可以说一点都没有，他不是共党谁是共党？

我们如果回到当年设身处地为打入敌营的人考虑，他们最重要的必然是保护自己，怎么保护？第一步当然是融入敌营，从外到内赢得信任，这自然需要从精神气质上来一个彻底改装。刘小锋太不坏了，但他的寡言少语又给不了人一种阴险毒辣的感觉。这样故事就不太立得住。从细节来讲，有场重头戏是漂亮的阿兰挑逗曾泰，真叫“情挑”，但曾泰居然眼皮都不抬一下，让人从人性的角度觉得不可思议。想当年那版《西游记》里女儿国王挑逗唐僧，唐僧也得不断念咒才将凡念压下。我们的革命战士难道比唐僧还不吃这套，这的确“高大”得有点不真实。

现在对待红色经典有两种截然相反的做法，一种是戏说加篡改，另一种就是新版《英雄虎胆》这样，恨不得把革命人物弄得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相对来说，我认为后者为害更甚。让英雄人物重新高大全起来，完全有悖艺术创作发展规律，甚至有悖于人性的基本特征，是一种缺乏技术含量的“返祖现象”。

刘小锋版“曾泰”去除了当年于洋刻意流露的“匪气”，基本变成了政工干部式打入敌人内部的党的优秀分子，没有任何缺陷，让“高大全”这个词多年消匿后重新浮出水面。从风格模式来讲，这多半是编导刻意为之，但对演员来说，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种悲哀。我绝对相信，刘小锋的演技远不止我们在《英雄虎胆》里看到的这样。

谭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