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不吃亏,别跟孔子学
(2010-10-14 22:3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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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荣国学孔子论语读书杂谈 |
分类: 国学圈外 |
要想不吃亏,别跟孔子学
兼论为什么知识分子要甘于寂寞
《论语》开卷第一篇的第一章是:“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孔子从求学、交友、处世三个方面,概括了他对古代知识分子三种习性的体验和认识。学而时常进行温习,不断加深对所学(包括知识和非知识性的观念、意识等)的理解并使之巩固,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有远方的朋友来相会,可以沟通思想、交流感情,互相给予启发和勉励,自然是非常快乐的;不被别人了解或理解也不烦恼,自甘寂寞,这才是君子。这一篇的最后一章,孔子又说:“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似乎是对前引第三句的解释。他在这里强调要“知人”,而是不是被人所知并不重要。而不被人知,就难免孤寂,搁在知识分子的身上尤其如此。
中国古代的知识分子,普遍冒着一股傻气(当然也有不少例外),大概都是跟孔子学的。不像现在有些专家学者,不惜出卖灵魂专捧有权有钱人的臭脚,或剽窃别人的成果据为己有,只是为了多赚点银子,或至少从表面看起来活得比大伙更风光一些。这些人,比起孔子和古代的同行可精明多了。他们是既得了实惠又挣到面子,还不担风险,不像仲尼之流那般傻乎乎的文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宪问》),到头来混得“累累若丧家之狗”(《史记·孔子世家》)。至于知识分子的良心,值多少钱一斤?才不要管它!
孔子不但要求知识分子甘于寂寞,还大力提倡甘于清贫。他夸奖自己最得意的门生颜回说:“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雍也》)在崇尚“成功”的当今社会,孔子的说教真是太迂腐可笑了。如果让颜回活过来,到江苏卫视《非诚勿扰》上征一把婚,还不得被那二十四位美女给挖苦死?就凭他内向木讷的性格,如果没有当场崩溃,肯定也得长期抑郁。孔子还赞美去国的微子、为奴的箕子、因直谏而被剖心杀死的比干三人,说“殷有三仁焉”(《微子》),就更荒唐了。放弃贵族的豪华生活,本身就是重大失败,已不值得同情,怎么可以连生命都不珍惜呢?
时代变化太快、太大,我们都已赶不上趟了。有一段时间,电视机里热播连续剧《潜伏》,我看过之后,为主人公对信仰的坚持而感动。我原以为,推高这部片子收视率的观众都跟我一样,到后来才发现我错了。浏览网上浩瀚的评论和留言,大家普遍佩服的,不是孙红梅主演的潜伏者,而是那位老狐狸一般的天津站站长。也就是说,我从中读到一种信仰,而别人读出的是一种心机,用流行的词汇则叫做“权谋”,或美其名曰“生存智慧”。曾自负比较聪明的鄙人,这回是大跌眼镜了。在这个功利且势利的社会,谁要是跟着孔子学,保准吃亏。甘于寂寞,就会真的没人理你。甘于清贫,先去申请份“低保”吧,不然说不定还真得饿死。“朝闻道,夕死可矣。”(《里仁》)死就死啊,咋呼什么?谁都不会在乎这世上少了谁!
思想作为一个过程、一种行为,是知识分子的本分和义务。而作为结果和精神存在物的思想,则是知识分子贡献给社会的劳动产品。社会上有工人、农民,他们的义务是创造财富;有工程师和科学家,他们的义务是为物质生产提供技术和关于自然的科学知识;有专门从事政治和社会行政的人员,他们的义务是保证社会公平、稳定、和谐运转。而社会为什么要供养着一批知识分子——主要指人文知识分子,并赋予他们较高的声誉?是因为人类不仅有物质方面的需求,还有精神方面的需求。通过思想来创造思想,帮助人们解疑释惑、丰富文化内涵,指引人类自我完善和进步,这就是知识分子的义务。
思想的价值来源于思想家的创造,并取决于这个过程的独立性和原创性。如果思想家只是跟在权威后面亦步亦趋、随声附和,或者与大众人云亦云,社会就没有必要为这批人的生活费埋单。但要独立地、创造性地思想,并把成果发表出来,便有冒犯政治权力和世俗的危险。即使逃过了残酷的迫害,也不会有办法摆脱孤独。这是知识分子的宿命。陈寅恪强调知识分子应坚持“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意志”,就是他作为知识分子,对这种宿命做出的回应。孔子提出“人不知而不愠”,说“不患人之不己知”,说明这宿命在那个时代就已经定了。思想者必然孤独、必然寂寞,而且贫穷的概率很高。如果你不想吃这样的亏,就别听孔子那一套。如果你想做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就不要计较个人得失,并听从和记住孔子的话,当宿命表现在你身上时,可以用来抚慰自己。
日前买了一本新书,是美国芝加哥大学教授马克·里拉著的《当知识分子遇到政治》,我还没有来得及细读。但设想当知识分子遇到政治时的情境,肯定会出现一些尴尬。如果知识分子遇到的不仅是政治,还有权力和金钱的诱惑,又当如何?这是一个我至今还说不清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