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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词贵介公子落拓不羁厮磨衣襟 |
分类: 随笔 |
(一)
日读小山词,“衣上酒痕诗里字”。
略作咀嚼,“衣上酒痕”和“诗里字”是一回事。滴抹在衣襟上的酒,是另一种形式的诉说,与抒写在纸笺上的字同样,都是那个落拓不羁的浪子情人心绪的挥洒。
小山词有点腻,但是因为真情,倒不让人感觉做作。
楼心月、扇底风、衣上酒痕、红烛泪,这些字里,聚欢离恨,心情的起落,你就自个体会吧!
日下,潦草而似是而非的情爱太多,放到真情至纯的词面前,尽是猥琐。
把情绪释放在诗酒中,宋代的贵介公子在词里留下了多情,也把一件酒痕斑驳的青衫留在了人们的传诵中。
心想,换个女儿家,酒痕恐怕就得跟着换成泪痕。
是的,在幽深的夜里,思念一个人到极处,滑下两行清泪,承接它们的是那柔软的衣襟。在衣服绵柔的经纬里,渗透着最隐秘的心绪。不与人言的思情,由衣服默默吸纳。
这人生,热闹处自是衣香鬓影,而人后的清凉和荒芜,只能一个人自己面对。
何时何处,尽有亲密爱人的胸怀?
于无人处,挡着风寒,化解思绪的,是衣服。
为此一叹。
(二)
男人有句豪言,叫做“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这句壮语太大,甚过大话西游,实在经不起揭穿。
第一,很显然,这是哄鬼的神话,实质不过是诓兄弟们为自己卖命;
第二,我倒不来争男人心里女人是不是重要,只想问,衣服莫非不重要?
要换个位,让女人说话,那我说——爱人不如衣服。你同意不同意?
80年代朦胧派女诗人舒婷写了首《神女峰》,其中被传诵的句子是: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细想一下,爱得深,伤得深。那个肩头的主人就是伤你最深的人。你以为哭一晚又如何?肩头靠得住么?与其说靠在那个肩头哭能够得到安慰,不如说用那个肩头的衣服擦擦眼泪鼻涕来得实在。呵呵。
还是衣服实用一些,对不啦?
(三)
衣服真是最贴近自己的物事。
人与衣服厮磨,相处日久,有一样的体味和温度。
衣服成为人体的一部分,是皮肤,是躯体的延展。
衣服与人一起面对世上种种喜忧悲欢,承载人生积累的最丰富的记忆。
衣服更是人精神质地的体现,是灵魂的延展。
衣服,直接体现一个人的品味;而人的精神状态和境界,在对衣服的偏爱中,自然显露无遗。
有多少种衣服,就有多少种人生。
穿校服、穿运动服、穿泳装、穿西装、穿婚纱、穿莎丽、穿旗袍、穿阿拉伯黑袍……
而算来,于我,穿得最好看的衣服,是五岁时候的粉红棉布连衣裙,胸前有白色的蕾丝。
到目前为止,穿得最自在最长久的衣服,是棉质绒布格子衬衫,相伴13年。
喜欢在早晨发呆,看白色的长裙在晾衣杆上跳舞;喜欢看未拧干的清水,顺着本白色的麻质衬衫下摆滴到地上;如果是花裙子,细碎的小花晒在阳光下的时候,它们就鲜活起来,一张一合地呼吸;如果是绵绸质地,我喜欢用手细细地抚摸上面微微的纤细绒毛,或者,有时悄悄用唇亲近它们,一种属于自己的最近密的安抚感传到心里,让人安宁平静,忘记年龄和时光带给自己的一切,一颗心顿时轻盈而柔软。
到了近年,那些林林总总的衣服都留给了岁月。
现在,除非迫不得已,日常不再穿浆洗挺括的洋服职业套装,更不爱修饰一大堆金线珠片的累赘礼服;
越来越痴迷棉麻质地的衣服,宽袍大袖,舒适简单。其温柔的质感,给人抚慰。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嗯,是这样的——
如若孤单之时,亲人的拥抱;如若漂泊之后,回家。
(四)
记忆就是一袭长袍,灯下摩挲,锦绣虽旧,春梦秋月还在;
而衣上酒痕,那些星散的叹息,在此刻,这样微雨初歇的夜晚,静静返潮,洇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