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午，从俗务抽身，小憩。

隔绝繁琐嘈杂的办法，是进入虾米音乐，让音符从耳麦里流进耳朵，在身体内部循环。

闭上眼睛，听。

Saint-Saëns 的天鹅开始游动。春风细细，划出漂亮的水波，天鹅长颈，线条优雅，从容滑行在水面上。

这个版本由小提琴演绎，比传统的大提琴演奏轻柔，冲淡了那份低沉忧伤。

忽而想起，在华为公司的人工湖上看到的两只黑天鹅，黑得纯粹，只显得嘴部的红喙特别艳丽。

那纯黑的毛色和优雅的姿态，只让人觉得美丽中有些许神秘。

而在其他地方多见的是白天鹅。

记得早几年在西湖边上，断桥的一端，有人工喂养的几只白天鹅，罔顾人声嘈杂，悠闲滑动。

只是诧异，天鹅这样属于宁静纯洁环境的优雅动物，何时开始蒙尘入世为人豢养？还像家生白鹅似的，伸过长颈来吃游人撒下的食物。

自然环境每况日下，也许无缘得见野生的天鹅了，象征纯洁、高雅、孤独的天鹅。

幸好，还有圣桑的天鹅 ——夜晚，人迹罕至处，它顶着闪亮的星斗，在黑色的湖面上滑行，以划下的每一条弧线轨迹，写尽孤绝和优雅。

回想当日，其时浓冬。本来，断桥一泓寒水，薄雾清冷，倒是与天鹅的出尘相融洽韵。

可惜因了公众假期，游人蜂拥而至，所谓断桥残雪的景致, 一丝也品味不出来。坐在桥头街对面的饭庄，临窗望去，桥上人流熙攘。忽然想起，有人提过，步行过桥，情侣万不可牵手而行，谨记一前一后不回头走过；否则，缘分消尽。那一刻心思转动，这说法许是因了白娘子和许大官人的典故吧，好吧，待与情人过断桥，绝不携手。

其实，现在细想，听信诸多禁忌而绕行避开，只因太珍惜，故而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宁可信其有。

其中内核不过是爱罢了。

（二）

爱，是一次挖掘开发。

爱，既是一种温柔的测试，又是一种锋利的对决。

挖掘一个人的内心，有多开阔，能容纳多少。

开发一个人的情感，有多少细微的末梢，为丝丝缕缕的情路风雨所牵动。

测试一个人自我的硬度，能为情感软化多少；

测试一个人可以付出和承担到哪个境界，所谓精神的底线在盲目的情感面前有多少弹性。

凡人总是到走不下去的时候，才清醒认识测试的答案，醒悟对方与自我有多少重叠，多少异质。

无异于，穿过一条嗅着芬芳、然而又暗黑不见自己、不知未来的隧道。

抵达大白的天空下面，方获得这样的感叹——原来如此。

揭晓，彼此胸怀里的能量，够不够滋养那只纯洁不染尘埃的天鹅。

平凡人，不过是走到能力枯竭，激情消殆，也就罢了。

最不堪的是，惯有人用同样的招式，应对不同的对象，来来去去。如同维持一场布景不变，却更换主演A角B角，唱同一出戏；又如同一方池塘，只有那点水，但是却欲不停引来鸟禽鱼虾，其实结果肯定是量多质低，所来越来越粗陋，天鹅迹绝。

（三）

也许，不，不是也许，是肯定，天鹅就是属于自然的，属于理想的动物，只存在于圣桑的星空下湖面上。

那些圈养的，驯化得可以乞食的，不是天鹅。有如那些建立在获取权力名声、获取物质改善、获取欲望刺激、或者寥解孤独寂寞的目的之上，所进行的表演，不管多么盛大隆重，也不是爱。

内心沉寂的时候，带着耳麦，去慢慢寻吧，寻到天鹅，寻到爱。

                                                          （随意听音，信手敲字。2015.3.19.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