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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被梅子酒朔风摇椅锯木屑杂谈 |
分类: 随笔 |
在这个四季常绿的南方城市里,立冬,总算有飘拂的雨丝,天空低沉灰暗,略显出一幅冬天的样子。
有点像小时候,在家乡。在教室里昏黄的灯光下晚自习,朝窗子外边望出去看到的景象。
有人打伞,有人不打伞。只能看到地上湿漉漉,毛毛雨落在脸颊上冰冷,却是眼睛看不见的。六点多的时候,下课回家。天已黑透,在朝阳桥头买烤豆腐果吃。一帮同学围成一圈,小摊上,炭火烧着锯木屑,发出原木的香味。抬头看,路灯初上,透过淡黄色的光柱,细密的雨丝正无声地飘落下来。
冬天,就是要略冷一些,有冬天的样子,让人得以做温暖的事情。
中午在茶餐厅,喝热乎乎的好立克;下午,自己泡热咖啡;晚餐,可以吃火锅,清汤的或者麻辣的,各有各的好;夜里时分,还有朋友送来的自酿梅子酒暖胃。几个月前朋友送酒来时交待,不要立即就喝,等冬天到了,梅子的味道刚好完全浸泡出来,甜酸适度,融在酒里味道正醇。
说到冬天就是要有冬天的样子,而冬天本身,却又是什么样子呢?
如果要拟人化说说一年四季,冬天,我觉得是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头儿,却绝对不是闹出 Jingo Bell 那么大动静的一位,而是低声念着“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的一位老爷子,不断提醒、制造机会,让人得以温暖聚集的一个好老人,老好人。
冷和暖,总是互相映衬。在冬天,自然环境的冷,提醒人们珍惜自己拥有的一点暖。
于浪漫而言,在冰冷的日子里,与爱着的人依偎在小屋子里,看窗外的雨或者雪,胡天海地,说只有两个人才懂的甜腻废话;或者,径自跑到寒风里,相拥热吻。
于亲情而言,在缓慢单调的时钟嘀嗒声里,陪妈妈坐在沙发上,听些油盐柴米的絮絮叨叨,看老花镜下面眯起的眼睛,夹着棒针拉着绒线的手,看一分一秒被编织进一条暖绒绒的羊毛围巾。
于清闲而言,把摇椅搬到暖气边上,裹上厚毯子,沏热腾腾的花茶,读书,汪曾祺写吃食,或者黄裳写淘书,赏着成熟淡雅的文字,轻悦的心情若飘浮在茶盏边沿的小朵茉莉,打着旋,散着香。
于静心而言,闭门关窗,戴着耳机听巴赫。巴赫的曲子里有神的目光,最好用大提琴演绎,马友友,范宗沛,大提琴浑厚沉缓。心弦微颤。温情的泉水包围,隔绝世事嘈烦,斗室之外,与我何干。
于孤独而言,到了晚上,不理会朔风叩窗,在昏昏的台灯下面,翻阅旧日志、旧照片、旧信笺、旧旧的小物件儿。故人的笑意从时间的潭渊里泛上来,回味的温暖和感叹的怅然一起翻腾,正是烫好的一杯梅子酒甜酸混搭的滋味,手足皆暖,心灵活跃,怀着梦中一晤的企望,堕入沉沉睡眠。
这些事的韵致,也只有在冬天才体会得到。
而往更深处,还能体会到的是,四季节令之中,代代相传的习俗与四时环境转化结合的深意苦心。
春季草长莺飞时节,也是祭祀缅怀先人的时候,这样的安排是否告知我们生命循环,因果相生,我们怀念的已经生发成勃勃的新生命?远逝的人永生在芳草中、在花丛里。
而此刻冬季,冬眠,蜗居,蛰伏,整理书橱、衣柜、思绪......这白发白须的老头儿,笑眯眯地招手,你要安宁,你要安心,你要安于这季节和时光的秩序。落叶飘过之后,雪花翻飞,你要一笔一划记下它们的到来;你要一步一步在你的轨道上走好。
气温骤然降下,提醒你护住内心那点火苗;借着冬天,你获得机会,听到或者说出那些最朴素的提醒,来自或者给予你牵挂的人——
你要添衣;你要早眠;你要三餐依照时间。
这样最朴素的提醒下面,包裹着最深切的关心。
这是冬天。这是冬天了。
我得到机会,付出关心和爱,收获关心和爱。这是冬天的好。
厚厚的冰冷是柔软的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