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基督教上帝观看先秦儒家思想中“天”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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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基督教上帝观看先秦儒家思想中“天”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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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牧羊
一、先秦时代“天”之观念
在中国传统思想里,对“天”的理解可分为:“天”、“帝”、“道”、“天帝”、“天道”等层面,涵义极其丰富。但大体而言,“天”字有三重意义:一是宗教意义上的“天”,指具有人格意志色彩的至上神,万事万物的主宰,有似英文heaven ;二是哲学意义上的“天”,是由具有神性的“天”,引申至万事万物的最高法则、规律及完满性质等,即英文ultimate;三是自然意义上的“天”,指天空、穹苍,与大地相对,即自然英文的“sky”。
远古典籍中
我国最古的甲骨文字中,“卜辞屡见帝,或称上帝。凡风雨祸福,年岁之丰啬,征战之成败,城邑之建筑,均为帝所主宰。足见殷人已有至上神之观念。”在周代最高主宰至上神,用“天”来代替“帝”。宗周钟鼎文谓至上神为:“皇天”或“昊天”。《诗经·周颂》谓“天”是创造主:“天作高山,大王荒之”,“天生丞民,有物有则”。《易经·系辞》云:“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说的是“天”的管治。其实,传说尧舜时代已有“天”至上神之观念,商代甲骨文中则未发现以“天”为至高神。在商代时,至上神乃乎“上帝”。有史料表明,“帝”的观念到周代时,被“天”所代替了。在《书经·商书》的《汤誓篇》用“上帝”、“天”来称乎至上神:“有夏多罪,天命殛之。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据统计,《诗经尚言》中,以天为至上神的记载,共约316次,以上帝为至上神的记载,共约85次,这并不表示‘帝’一观念的消失,而表示帝一观念逐渐被天的观念所取代。演变到孔、孟,在《论语》、《孟子》两书中,‘帝’的观念几已绝迹。”这些表明了“天”与“帝”是同一观念,只是名称有别而已。虽然,至上神的名称在演化,但“天”或“帝”的内容不变。
孔孟思想里
“现在研究孔孟思想的人,常以为孔子、孟子缺乏宗教信仰,专重人文,因为孔子不谈天道。‘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之,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论语·公治长》)但是这段话不能证明孔子不信‘天’,只能证明孔子不谈天道,而且也不谈人性。”在孔孟时代“天”依然指的是宇宙最高的主宰。著名哲学家冯友兰先生也认为,“《论语》中所说之天,亦皆主宰之天也。”孔子不但信有“天”,而且敬天、畏天、事天。孔子曾说:“吾谁欺?欺天乎?”天所以不可欺,因为天乃鉴人心肠肺的上帝。孔子言君子有三畏,“第一畏天命”也。孔子言自己“五十知天命”,说明他对天的崇敬和侍奉。“天”在儒家思想中,以“天命”为己任;在老子思想中,讲无为,以法“天道”为依据;墨子讲兼爱,言良善乃天之志,即“天志”。“天”在先秦思想家中的观念,几乎都是具有神性色彩。不过,道家的“天道”,是从“天”普遍性和最高性,引申至对万物本原和天地规律的模拟,其内容主要是法则、本体、其特征是形而上学,很少具有神性。而墨子所讲的“天志”,纯然是意志的,人格的神。不过,我们还是要以中国主流文化儒家思想,来探讨“天”之观念。不但,孔子信有“天”,人“天”是主宰者,孟子也深有天的观念。孟子也承认此一主宰之天,乃天地万物与人类之创造者,因此,他曾说:“天之生物也”,又说:“天之生此民也”。孟子既远承孔子之后,又以“述仲尼之意”为己任,对于孔子继承远自唐虞三代即已存在的主宰之天的思想,当然不会否认以至以推翻。所以,有学者认为,整个儒家哲学的基础就是敬天。何世明牧师认为,有神论乃中国文化之根,这也无不道理。
二、儒家思想“天”之特性
至高无上之神
在甲骨文、金文,及《书经》、《诗经》里都找不到另一个神明在“天”之上。而且,历代祭天的典礼名曰“郊”,是一切祭祀中最隆重的大典,由皇帝亲自主礼,因为皇帝是国家的至尊。在孔孟的思想中也可以找到这些“天”的特性。《论语》里则有:“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孔子更认为主宰之天,操有生死大权,能厘定人之命运及生命始终。当他的弟子颜渊不幸短命而死时,他便叹息说:“噫!天丧予!天丧予!”这里表明他对天之意,无可奈何。孔子承认天作为最高主宰之天,不独可以掌管个人之命运,而且同时也是历史之主。因此,有一次当他在匡这地方遭遇祸患时,仍旧异常镇定,反而安慰他的学生说:“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可见孔子既承认天为个人之主宰,同时也是历史主宰。圣经耶和华上帝不但是以色列民族的神,同时也是全人类的上帝。圣经从创世记“神起初创造天地”,到启示录的“万王之王”,处处都在说明了这个问题,要人归乎上帝侍奉神,服在至高者的手下。
独一无二上帝
天在儒家的思想中与墨家的思想没有什么不同,但墨子也承认“天”以下的神明。墨子曰:“今执无鬼者曰:‘鬼神者,固无有。’旦暮以为教诲乎天下,疑天下之众,使天下之众皆疑惑乎鬼神有无之别,是已天下乱。”又一处书说:“察山川鬼神之所以莫敢不宁者,以佐谋禹也。此吾所以知《商书》之鬼也。”这里意思乃:考察山川鬼神之所以不敢不安宁,是因为他们要辅佐大禹;因此,我知道《商书》是主张有鬼的。但孔子的思想却是认为天乃唯一神明,“子不语怪力乱神”。这里的神指鬼也,古人不称我们现在意义上的神为神,神乃指鬼一类。不管孔子有否鬼神之观,但他却无如墨子一样,可以侍鬼神。在孔子的心中“天”乃是真正的神明,且只有一位。这种思想可能来自唐虞时代或更早古人的传统,因为,孔子是“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说到底儒家思想的源源,当然也非孔子一人之本,更多的是承继先人传统。而儒家关于天之观念,与基督教的上帝观有如此的吻合,从信仰角度讲不能不说是上帝给予的启示。如使徒保罗这样说:“他从一本造出万族的人,住在全地上,并且预先定准他们的年限和所住的疆界,要叫他们寻求上帝,或者可以揣摩而得,其实他离我们个人不远。”(徒17:26-27)
有位格的天
儒家思想中“天”观念,并不是一位抽象的神,与圣经耶和华神一样,是有位格的神,能看能听,有人格意志的上帝。中国古人对皇天上帝的认识,并不像巴比伦人那样,认为上天是“不与世人同居的神明”(但2:11),高高在上,不与世人交往。有一句表明上帝与下民之间亲密关系的话,《诗经》中反复出现。“上帝临汝”。这个“汝”本意指“你们”。上帝既眷顾你们,自然也会眷顾我们。因此,理雅各将这句翻译为“God be with us ”。即“上帝与我们同在”。正是希伯来人所说的“以马内利”(赛7:14)。古人所认识的天虽然不言,然而,上帝却是即听取世人的祈祷,又与世人说话的。古经中有许多这类记载。《书经·皋陶谟》:“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灭、达于上下。敬哉有土。”意思乃:天像我们一样能听能看;上天明明地表彰善人,惩罚恶人,一如我们彰扬美善而得天下敬畏一样;这样的联系通达上界下界。地上的为政者,当持怀何等敬畏之心啊。孔子在《论语》中云:“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不怨天,不尤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孟子曰:“顺天者存,逆天者亡”、“若夫成功,则天也”。这些证明“天”是一位行动者,而其所表现的有人格意志的一面。著名哲学家冯友兰认为:“《诗》、《书》、《左传》、《国语》中,言天、帝之处甚多,多指有人格的上帝。”胡适在他的《古代哲学史》中,亦承认“古代把天看作有意志、有知识、能喜能怒的主宰。” 现存民间信仰中“天”仍是具有位格的上帝,谚语说:“天作之合”、“吉人天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下民易待,上天难欺”、“皇天不负有心人”、“各人头上一方天”等。学者吴康博士在其《诸子学概要》中,很清楚地说:“诗书中所云天、或帝、或上帝,皆人格化之最高主宰,乃宗教上之天,同于西方基督教或犹太教等之上帝也。”
三、基督教外“天”之启示
我们发现先秦儒家思想有如此与基督教思想相一致,所以就没有理由说基督教信仰与中国文化不能相适应,或更不能说中国文化根植于无神论思想。台湾辅仁大学房志荣教授认为:“儒家思想的天与圣经中的上帝不但毫无冲突,并且应该整和为一。”如果我们从信仰的角度讲,“上帝是一位,实在不错。除了他以外,再没有别的神。”天下真正的神,也只有一位,无论古今中外;上帝既是以色列人的耶和华,当然也是中国人的“天”。可是话又说回来。中国人思想中“天”的观念,与以色列人的上帝,在本质是还是有明显地差别。基督教的上帝是三位一体之神,而中国古人思想的“天”只是一位一体。不过,这要牵涉到认识论和方法论的不同。虽然上帝是一位,但个人对之的认识也是各有千秋。不要说古人,就是今天有共同信仰的两个人,他们个人的上帝观也会有所不同。中国古人与以色列人信仰的区别,除了认识程度和阐释方法上的不同外,还因着各民族有不同的经验。以色列民族因着有特殊的经历,得着上帝给他的特殊启示,而中华民族“天”信仰的所得,只能来自于上帝所给的一般启示。如人心(罗1:19)和自然(罗1:20)的启示。既然,中华文明有缺欠的地方,那取他人之所长更是应当的。“所以我们乃认为基督教之对中国传统文化,绝对不是要‘废掉’,乃是要‘成全’。”
结论:
先秦以降,孔孟之后,“天”观念一直承继。汉代开始,在国家祭祀中,称至上神为天。董仲舒《春秋繁露》,处处称至上神为天。认为天是群物之祖,百神之君。王充也认为:“上帝,公神也”;“天,百神主也”。并且认为:“天神之处天,犹王者之居也”。天即是以上帝的居处地作了上帝的代称。唐初规定,只有昊天上帝才可以称为天,五帝只能称帝。到了宋代,儒学达至顶峰。在朱熹等人的心理二元论里,天略带泛神至一神的色彩。及至陆象山,在他心理一元论的思想中,则主张“吾心便是宇宙,宇宙便是吾心”,此时,“天”的意义已然转化为形而上的意义,神性消失殆尽了。直至明代王阳明,更以为“吾心之良知,即是天理。”从此,我们国人就发现传统文化里,好像到处充斥着无神论。
主要参考书目
徐松石《基督教眼里的中华民族》上册,浸信会出版社1974年
何世明《融贯神学与儒家思想》宗教文化出版社1999年
冯友兰《中国哲学史》华东师范出版社,29-36页
房志荣《儒家思想中的天与圣经中的上帝之比较》,刘小枫何光沪主编《基督教文化评论第五辑》
《基督教文化学刊》东方出版社1999年第一辑,卓新平《中西天人关系与人之关切》
温以诺《中色神学纲要》加拿大恩富协会1999年,78-80页
王敬之《上帝与中国古人》中国神学研究院1999年
何世明《中国文化中之有神论与无神论》宗教文化出版社1999年,第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