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襄阳城到桃花岛有几天的路程,加上对郭襄姐弟的照顾,竟走了半月才到。一路上游赏了不少风光,倒也自由自在。到达桃花岛时正值傍晚,盛开的桃花在晚霞的映衬下更加灿烂,让身处空中的郭襄看得呆了。
桃花岛上现在只有“飞天蝙蝠”柯镇恶一人居住,岛主黄药师倒是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在岛上出现。柯镇恶对郭靖一家的归来自然是欢迎的很,平时面无表情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尤其是郭破虏使他回想起当年在大漠教郭靖学武的情景,让他对两个小娃娃多了几分温柔。从此郭靖等四人就在桃花岛住了下来。
其实当日郭靖和黄蓉决定到桃花岛来就是考虑到两个幼小孩子的安全,尤其郭襄刚出生就遭逢大难,更是让他们心疼得很。而且蒙古刚刚退兵,据两人推测应该会有一段时间的平静,就干脆远避到桃花岛,静心做一些事情。这一些事情自然包括郭靖现在所做的整理兵书和教导两个孩子了。
刚开始郭襄和郭破虏仍是在上午练习从小学会的基础内功,下午跟着母亲识字,晚上做功课。这时两人的区别也就显示了出来。郭襄如同黄蓉般聪颖灵活,而郭破虏虽不像郭靖那样愚笨,却是同样的实在,不懂变通。虽然与郭靖相处多年,黄蓉对这种理解能力稍逊的人也并非不能接受,奈何教起郭襄来实在是轻松愉快,到了最后黄蓉干脆只教女儿,将儿子交到了郭靖手上。郭靖也只能苦笑着接受了爱妻的安排。
郭襄表面上学着识字,却总是不知不觉把问题引向别处,让黄蓉教她其他的内容。黄蓉见她学一遍就会,也只当是聪明,便如她所愿地讲些奇门杂类的东西。她所学虽不及乃父黄药师一半,但对于这时的郭襄已是不少。但郭襄身具来自现代的知识,有时一言既出也能让黄蓉思考良久。好在黄蓉身为“东邪”的女儿,对一些东西也不很在意,但也不免觉得这个女儿沾了些桃花岛的邪气。
像这日黄蓉讲到“皇帝”,自然少不了提到唯一的女帝武则天。当时对武则天多是责骂,原因自然是打破了男子为天的“真理”,即使是黄蓉,也是着重于批判那时的酷吏制度。郭襄却道:“她也是没办法啊。为什么她当了皇帝就有那么多人要害她呢?她也希望别人欢喜她的吧……”语气虽然有些稚嫩,但其中的想法竟让黄蓉也愣住了。
对于“琴棋书画”,郭襄对琴尤感兴趣。不知为何,她总对记忆中昆仑三圣何足道将《考盘》和《蒹葭》一应一答编成的曲子颇为在意,想在自己手中将它表现出来。但她很无奈的是,“当年”钢琴那么漂亮的她对古琴却完全找不到感觉,反倒是在其他几方面表现还算不错。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郭靖夫妇便准备开始正式教授武艺。在这之前,两小所学的不过是基础内功。这基础内功是由郭靖夫妇根据他们所学的各种内功整理出来的,纯而博,最适合没有功底的人使用,以后再学习其他心法,有事半功倍之效。
依照当年教郭芙等人的惯例,自然是先从江南七怪的功夫教起。郭襄进境甚速,但她将其它时间都花在学习奇门杂类上,倒也可以和弟弟一起进行。郭破虏资质虽然和当年的大小武相仿,但刻苦踏实的程度却是和郭靖一个级别,将来的成就必不在郭靖之下。
其实郭襄并非不想多花点时间在练功上。当时凌襄特立独行,朋友遍天下,并不仅因为自己的个性,所具的武力也是重要的原因。那时虽没有什么内功秘籍,但凌襄无论拳脚还是枪法都是很棒的。到了这个有神奇武功的世界,她自然也想学好武功,风风光光的闯荡江湖,
但黄药师那些奇门杂学确实有太吸引她,让她不忍放弃,连武功也暂且被抛在了一边。
这天郭靖夫妇出岛采购物品,郭破虏自行练习“闹市侠隐”全金发所擅的擒拿手法,郭襄则在研究五行八卦之术。她心思聪颖,理解极快,自觉学的不错,想到桃花岛上的道路树木皆按五行生克布置,便叫着郭破虏陪她到那些没去过的地方走一走。郭破虏停下练功,劝郭襄道:“二姐,爹妈说了,不许我们在岛上乱跑,除了附近的几条路,我们都不能去的。你要是闷,我陪你到弹指峰上去玩儿。”
郭襄撇了撇嘴,说道:“我不是闷啊……我刚学了五行八卦之术,你不用怕的。想来桃花岛这么大,一定还有不少好玩的地方,你不想去看看吗?”
但郭破虏仍是摇头不允。郭襄赌气,自己转身离开。郭破虏想来她定是自己去玩,便自顾自的练了起来。
**************************************
郭襄是极为胆大的人,生性又带分我行我素的邪气,越是郭破虏不允,她越是要自己去。她不想往弹指峰、清音洞那个方向去,就越过后面的池塘,到了绿竹林。刚开始走时还走得很顺畅,到后面就有些困难。这不仅没有减低郭襄的兴趣,反而更是让她尽心研究。好在这里离他们所居住的精舍不远,倒也没有危险。
说来郭襄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即使有一世的经历,所学时间短暂,对这些东西了解也是有限。何况这桃花岛的阵法是黄药师多年心血,根据诸葛亮的《八阵图》改造而成,奥妙非凡,岂是郭襄所能明白,所以不停出错也是难免。就这样走走停停,反反复复,终于走到了一座大墓之前。她刚来到桃花岛之时便被黄蓉领着来拜祭过,自然知道这是黄药师的妻子、自己外婆的墓穴。她一直对黄药师敬仰万分,爱屋及乌的也对这墓中女子怀有好感,这时看天色已经不早,便决定进去拜祭一下就返回,免得家人惦念。
郭襄在上次随母亲来时着意记下了进入墓穴的方法,这时也不慌张,将墓碑向左推了三下,又向右推三下,然后用力向前扳动,墓碑缓缓移开,露出一条石砌的地道。她走入地道,转了三个弯,又开了机括,打开一道石门,进入墓中圹室,亮火折把灵前的琉璃灯点着了。
郭襄只见外婆在画像上笑容嫣然,神情温柔灵动,竟似乎和自己照镜子时有几分神似,心中更加喜欢,不禁神驰飞扬,想象着当年这位黄夫人从周伯通手中骗来九阴真经的情景。当日欧阳锋伪装成黄药师在此处将当时江南六怪中的五人害死,后经黄药师重新将墓内收拾过,才又恢复原先的平静,画像前所摆的奇珍异宝甚至胜于以前。郭襄过的一向是富贵生活,见过的宝贝不在少数,这时看到这些也不免惊叹一番。但她也只是欣赏一下而已,看了片刻就来到毡帷后的玉棺旁。
这个玉棺是当年黄药师为爱妻专门做成,用的是最上等的玉料,整个玉棺看起来浑然一体。郭襄抚摩棺顶,只觉入手光滑温润,知道定是经黄药师常年抚触的缘故,心中也为之感动。她靠在玉棺旁,竟也觉得心中平安快乐。
郭襄在玉棺旁呆了片刻,估计时间已晚,就决定返回家去。但她还没站起,就觉得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一低头见棺底放着几张羊皮卷。她心中奇怪,取出一看,却是《九阴真经》。郭襄料想是当时黄药师答应了妻子要将整部真经给她看,便要郭靖将全文默了下来放在墓中。她这时急着回去,又想日后郭靖定然会传授给她,也就没有细看,将经文放了回去准备出墓。
但出乎郭襄意料的却是出去的路竟是被重重机关控制着,却是近年来黄药师为了保护爱妻的墓穴而设置的。她虽学了些奇门之术,但在机关这方面却涉及不多。她研究半天,也只解开了两道,离墓门还有很远。虽然一向体贴人意,她这时也有将黄药师咒骂一番的冲动。
郭襄虽有着成人的意识,但身体毕竟只有八岁,在动了大半天脑力之后也觉得很累。她折返到外婆画像前,坐下运气调息了一番,但精神仍然虚弱,而且腹中饥饿难耐。她也只能在心中希望黄蓉能早些找到她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郭襄的精神越来越差,心中也莫名的害怕起来,有种自己要葬身其中的错觉。她转到毡帷后,趴在玉棺上,过了片刻竟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襄悠悠转醒,一抬眼望见玉棺上的夜明珠光线明亮,让她有种出了墓冢的错觉,但随即她就看到了眼前的《九阴真经》。她不知道时间,精神虽然好了些,但因为一直没有进食,浑身无力,竟不能移动身子。她为了打发时间,就拿起面前的九阴真经看了起来。她从小接受的是系统的武学教育,虽然具体武功仍停留在韩小莹的“越女剑法”和桃花岛的“兰花拂穴手”上,但基础的行功法门都已经明白了,现在看真经,自然和当年梅超风学习的情况不同。
郭襄先看《九阴真经》的上半卷。她这时身上无力,但神志却出奇的清明,眼中看到的东西立时就能理解,而且好像印在脑子中一般清晰。这真经上卷主要记载的是各种内功心法和拳经剑理,郭襄所学甚纯,这是相当于在上一堂高深武学理论课。她自然不能像当年老顽童一般看一遍就完全明白,但却单纯的将这些理论记了下来。
但这并不能阻止能量的流逝,到得后来,郭襄觉得自己仿佛停止了呼吸,只是灵魂浮在空中看着经书。她也有过停下看书休息一下的想法,但又害怕自己会就此睡去不再醒来。
就在郭襄将整本《九阴真经》看了不知道四遍还是五遍,以为自己就要这样不知不觉地死去的时候,外面的人声将她的思维从经书上唤起。她只听出是黄蓉的声音,但在说些什么,却是完全不知道。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突然叫了一声“妈”出来,但随即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
“二姐,都是我不好,我该拦着你的,起码也该和你一起去,那你就不会出事了……”郭襄刚一醒来,就看到郭破虏在自己床头低头站着,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她初时觉得好笑,但听到第十遍也不由得感动起来。不管是共同生活八年以来还是从凌襄那里得来的记忆,郭破虏这个弟弟都没有多大的存在感。某个方面来说,他不过是郭靖的未成熟翻版而已。郭襄知道他虽然也不笨,加上学起东西来的劲头让他在某些方面比郭襄还要厉害,但在说话方面却是完全继承了父亲的笨拙,象现在也只能说出来这样一句话,但那语气中的挚诚让郭襄不由得对这个弟弟起了关爱和怜惜的心情。
郭襄柔声道:“你和我一起去,不就和我一起困在墓里了吗?”
郭破虏这才知道姐姐醒了,猛地抬起头来,满脸通红,目中含泪,但眼光中透出喜色,呐呐地说:“二姐,你醒了……我若是去了,我……不会让你进去的……”
郭襄轻声道:“那是外婆的墓,看到了自然要进去拜祭的啊。”
“那我,我,我……”郭破虏“我”了半天,不知道到底怎么说才好,片刻后才又说道,“我该一直拦着你的,不该让你去乱跑的……”
郭襄心中甚是感动,伸出手去替弟弟擦干了眼角,说道:“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好,再说我不是好好的吗?我睡了多久了?爹妈呢?”
郭破虏答道:“那天晚上我和柯公公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前天晚上爹妈回来,才找到你的……你在墓里呆了三天……”他的神情突然变得脆弱起来,可见当时郭襄状态之糟糕。郭襄微笑着抚摸着他的头,他才又继续说道,“爹妈还带了人回来,他们现在正在大厅里说话,我去告诉他们……大家都很担心你的……”说罢就向外跑去。
加载中,请稍候......